面对着这些重重叠叠的责备的话语,殷无方终是没有再选择忍受,而是一字一语分外坚定的开口道:“朕所作所为,自是问心无愧。你们所遭受的一切,都与朕废律法无关,而是拜你的父亲所赐。”
他的话语骤然,让白离忧亦是按耐不住的一惊。
可是相反的,祝淼之非但没有因为殷无方的话语而愤懑,而是轻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我等的便是你这句话。”
说罢之后,他轻轻的抬起手来,将自己背后盖在庞然大物上的白布迅速的掀开。白离忧的瞳孔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的收缩着,只因为安放在那霜雪上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两口棺木。
棺木一大一小的摆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白离忧刹时便慌了神,连忙朝着那一处奔走而去。
祝淼之却是神色厉然的拦截在了眼前,一字一语道:“我已经给乔灵儿还有你们的嫡子下了要命计量的蛊毒,只有我一个人有解药。如若你要来硬的,便做好领走尸首的打算。”
“你这样会憋死他们的!”白离忧厉然的喊着,她是于这一刻真真切切的觉得,眼前的祝淼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谁知面对白离忧的歇斯底里,祝淼之只是玩味的一笑,轻声解释道:“不会的,我所下的蛊毒会让人的呼吸变得迟缓,如今不过过去了区区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足以她们耗尽棺木之中的氧气。”
白离忧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身体都踉跄了一下。殷无方在背后撑住了白离忧的腰身,望向祝淼之的眉目间带了些许的冷酷:“祝淼之,律法是朕所废,莫渊亦是朕所关押,你不是也说了,今日是前来给朕上一课的么?你对孩子和乔郡主做出这样的事情,算是是什么正人君子。”
白离忧知晓,殷无方是想让祝淼之将仇恨转移到他的身上,好让自己趁机的去解救她们二人,她亦是知晓殷无方已经做好了牺牲一些的打算。
她心下责怪,怪自已,亦是同样的怪殷无方,于是她发了狠,用尽全力的攥上了殷无方的手腕,殷无方的手腕上传来了些许的刺痛之意,他却是宛如不自知一般,一字一句的冲着祝淼之重复着:“一报还一报,你该冲着朕来。”
祝淼之不知晓是真的因为殷无方的话语而做出了改变,还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在望见殷无方甚是坚定的眼眸的时候,他突兀的抬起手来,轻轻的鼓起了掌。
掌声传入白离忧的耳膜,显得刺耳无比,她亦是没有了犹豫,迅速开口道:“你父亲的死,是我一手造成,是我选择以质换质的时候算计了他,自己只身跳下了悬崖。”
白离忧突兀开口的话让身姿坚挺的殷无方也恍然了一下,不过紧紧呆愣了一刻,他便分外坚定的开口道:“祝淼之,逼死莫渊的人,是朕。是朕承受不了皇后离开朕的事实,将皇后坠崖怪罪在了莫渊头上,是朕逼得他在永巷之中含恨而死。他受了酷刑,你是京城中人,可知晓那一句古话?尸骨不全之人,不得轮回转生,只能够做孤魂野鬼!”
至于此刻,山崖上终是鸦雀无声了。当殷无方厉然的喊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白离忧一瞬之间就失去了言语。她突兀的明白了殷无方的心境——亦是知晓,自己最残忍的,便是自以为是。
她以为自己挣扎和反驳能够让祝淼之不要责怪殷无方,至少让自己帮他分担一些痛楚。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离开殷无方的那段时日,是殷无方所经历的最难熬的酷刑。
白离忧没有再开口反驳,她想,这一次,就算仍要面对曾经的选择,也应该平等的让殷无方做一次洒脱的人,而自己……便做那个了然一切的人,怀抱着愧疚的情感,去一次次的寻觅于他。
祝淼之见白离忧和殷无方的眉眼之中都带了一些视死如归的气概,终是抿唇一笑。紧接着,他从口袋之中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瓷瓶,一字一语道:“圣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白离忧唐突的开口,声音不知晓从何时起,变得分外的沙哑。
祝淼之倒是也丝毫不曾隐瞒,就此如实道:“淮华丹,是我精心研制的毒药。五脏俱焚,总是要比七窍流血要好看一些,你说,对吧?”
白离忧的心如同掉入了冰窟一般,变得分外寒凉——祝淼之竟是要让殷无方死在自己的面前!
已经有了赴死打算的殷无方却表现的分外从容,他款款的渡步向前,将那瓷瓶接入了口中,末了,方才对祝淼之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身死之后,还请你遵守承诺,将解药给离忧。”
祝淼之点了点头,便如同看戏一般的抱着胳膊,歪在了一侧的棺木上。
“无方,不要。”白离忧拽紧了殷无方的衣袖,眉目之间有些许的泪水涌出,可是她连擦拭的功夫都没有,生怕殷无方趁着自己不注意,就将那淮华丹吞了下来。
殷无方眷恋的望了望白离忧的容颜,轻声而语道:“离忧,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同你相知相识,我此生有幸,毫无后悔之处。”
“你太残忍了……”白离忧牙关紧闭,硬生生的挤出了这一席话语。
殷无方微微的掐了掐白离忧的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似是还有什么话需要交代,可是望着白离忧泪眼朦胧的模样,最终却只倾吐出了一句:“不要哭。”
不要哭……若是我真的不在了,谁来为你擦眼泪呢?
他缓然的摇了摇头,最终不再犹豫,而是迅速的将那瓷瓶之中的淮华丹倒入了口中。
眼前高大的身躯骤然的倒塌,白离忧却知晓,倒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自己的世界。她搂住了身侧的人,感受着他的体温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最终一切消散,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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