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君进城之后只是礼节性的前往沙丘宫拜见了赵主父,连赵王何与即将登基成王的赵章都没有见,便借口旧疾复发,匆匆的到城外军营养病去了。
换作以往,赵主父定然会对此事暴跳如雷,可今天连肥义的劝说都没有用上,赵主父便饮着代地的酪浆处理公务去了,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打算。
在赵王何那里听闻了此时的肥义实在不知道赵主父如今作何打算,便借着上次争路杀人案的首尾需要善后一下,辞别赵王何,进入了沙丘宫。
肥义走进沙丘宫的时候,本来阴沉沉的天气忽然刮起了大风,已是古稀之年的肥义被这阵强风吹得差点摔倒在沙丘宫外,在车夫的搀扶下,他狼狈的捡起拐杖,抬头看了看如铅块一般的乌云,口中喃喃的说到:“看来快要下雨了……”
进殿之后,赵主父亲切的命人送上毛巾,肥义拱手谢恩之后将毛巾接过,将自己被狂风吹乱的胡须整理了一番。
赵主父看着眼前动作迟慢,老态龙钟的肥义问道:“太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可知你现在是赵王一系,天天往我这沙丘宫跑是何缘故?”
肥义慢吞吞的说道:“辅佐赵王乃是主父给臣下达的命令,主父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将臣划入王党。”
赵主父也是哈哈一笑,指着自己面前的肥义说道:“太傅还有心和我调笑,看来赵何并没有让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而是放任你这般骑墙两头望。但寡人可不会像他一般幼稚,你今日既然前来,是否证明要效忠于寡人了?”
“臣效忠与赵肃侯,效忠于主父,也效忠于赵王。”肥义给出的回应却不是十分符合赵主父的脾气。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现在赵国如此局面皆是寡人当初之失,若当初听了你的建议,不冒然退位,导致政出多门,赵国陷入内耗,我赵国说不定便能如同那嬴稷小儿治理下的秦国一般,国势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赵主父思来想去如今之失自己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当初一时怠惰,便想着只享受君主的权利却不用承担君主的义务,一门心思的扑在军事上打算对秦用兵,觊觎着原本就属于三晋的膏腴之地——河东。可行差踏错再难挽回,如今赵国内乱之势便是起源于自己,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当初是寡人之失,寡人自当亲手将这失误弥补。这样,哪怕到了九泉之下,见到我赵氏的先祖,也能向他们说我,赵雍没有辜负他们传给寡人的基业!”
肥义见赵主父又一次提到了生死,已经年逾古稀的他自然也能体会到主父赵雍的心情,只能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费力的站起了身子,施礼道:“老臣依旧如三十年前对陛下所说的一般,愿辅佐陛下成就称霸伟业!”
赵主父豪情顿生,仿佛肥义一言让他年轻了三十岁,他下殿扶起正在施礼的肥义,口中说道:“卿不负寡人,寡人也自当不负卿。”
肥义见火候差不多,便向赵主父建议到:“既然安平君赵成连面子上对代王的礼貌都欠奉,日后代国控有危机,陛下何不趁着代城周围精兵上万之时,命安平君立刻进城,若他违逆王命,则派出军队将他和他的三千劲卒一举拿下,若他进城则褫夺了他的官职,将他逐回封地如何?”
赵主父根本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他满不在乎的说到:“安平君赵成今日此举,便是形同与寡人决裂,寡人先不动他,不是说寡人要放过他,什么褫夺官位逐回封地。若是赵国所有奉君都如同那赵成一般,寡人这个江山还要不要做了?寡人知道太傅与安平君有旧,此事无复再言!”
肥义只能苦笑一声,继续劝谏道:“既然陛下真的下了决心为何迁延不动?如今陛下在这代地手握重兵,可哪知明日又当如何?若情况万一有变,陛下岂不是自陷险地?”
赵主父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却有没有给出明确回应,只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深知赵主父骄纵自大脾气的肥义也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提。
虽说肥义有心与赵主父商议一些机要之事,可赵主父却与他谈天说地的讲起了自己三个月之前在代地率领纵横捭阖的场景。还颇为感慨的看着庭前郁郁葱葱的柏树说到:“当初从邯郸出兵之时连野草都未曾萌发,而如今沙丘宫内的柏树已经如此繁茂,真可叹光阴如梭啊!”
肥义此时也想明白了赵主父的心意,他也不再打算继续听赵主父和他扯东扯西,鬼使神差的竟说出了和安平君一样的借口,旧疾复发,便辞别了赵主父,离开了沙丘宫。
此时因为肥义骤然到来而避之不及,只好躲在屏风之内的代王赵章从里面转了出来,他看着面前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主父说到:“主父,太傅并不知道我在此处,与您可能有误会,许多话自然是不便当着我的面说的,所以您今日并没有错,只怪太傅年纪大,糊涂了,一时没想清楚。我愿意立刻去追上太傅车驾,说明此间情况!”
赵主父也是郁闷,他今日并没有打算和肥义深谈,可面对肥义忽然递过来的橄榄枝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赵章今日在此,许多话也根本无法详细说明,便只能和肥义云山雾绕的讲起往事,如果肥义听出来自己的深意,便能明白自己在向他暗示,可谁能想到肥义便真的以为自己打算接收他的投诚却又不打算重用他,一气之下连借口都用了安平君用过的,匆匆辞别了。
赵主父咧了咧嘴,觉得今日这件事真的算是无妄之灾,若肥义真的倒向赵王,则如今内有肥义,外有安平君赵成,赵王便隐隐有几分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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