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袭
盘族人世代聚居在深山里，本是狩猎、耕田的闲静生活，如今盐巴却成了各洞各寨的头等大事。州府的集市，每天都有人在打听盐价，每天都听见盐价在涨，可从不见有一粒盐出售。
“头领，我们回来了！”纪山和两个随从，空手回到李家寨。头领李文福问：“怎么？还是没买到？”
“没有，整个浔州一粒盐都没有！听人说，梧州也没有！”纪山大口灌了一碗茶。
“黑市打听了没？”
“黑市……黑市涨到六百文了！但是要先交钱，三个月后给盐！”纪山回答。
“哎！六百文，这是要吃人啊！你们回去歇了吧，过几天，再下山看看。”没有盐吃，整个寨子的寨民还怎么活？盐的问题，头领李文福似乎到了山穷水尽，即使黑市有盐，他们也根本等不到三个月，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鸷儿，回家啦！爹回来了！”纪山在外面呼唤着儿子纪鸷，远处一个七八岁男童闻声跑过来。一同的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这是头领的女儿李甜妹。
“纪叔叔，买到盐没有？”李甜妹问。
纪山笑呵呵地说：“甜妹也知道我买盐去了……没买到，今天，街面儿上没有。”
“那街面儿上什么时候才有盐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纪山也回答不了。李甜妹一脸不开心，因为她爹李文福，为了李家寨的人能吃上盐，一个月来天天愁眉不展。李甜妹跟纪鸷挥了挥手，纪鸷也挥了挥手，“姐姐，明天再找你玩。”纪山父子向头领略一躬身，回去了。
回到家，纪鸷问他爹：“爹，为什么买不到盐？”纪山说：“到处都没有盐，买不到。”
“黑市上有盐！”纪鸷冒出这样一句话。纪山被儿子弄得有些懵：“谁给你说黑市上有盐？”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不去黑市买盐？”
“黑市的盐，要六百文！你知道六百文是多少？”
“不知道……”
“六百文，能换两石精米！够你一个人吃两年！”
“两石精米！吃两年！那咱不吃盐了！省下银子来，可以天天**米。”
“人可以三天不吃米，但不能一天不吃盐。”
“一天？一天就不行？一天不吃盐，人能死吗？”纪鸷继续追问他爹。
“别问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赶快练功去！不能偷懒！”
“是！”
纪山是李家寨最勇猛的壮士，儿子纪鸷，从小就跟随他习武、打猎，希望他长大，也能成为李家寨的勇士。
十一月，已转凉的梧州，夜里又下起雨来。淅淅索索的雨声，掩盖了一支百人小队的踪迹，也麻痹了梧州城上守夜的兵勇。
城里，总兵衙门正在开重要军事会议，与会的都是梧州高级官员，总兵陈敬，监军太监朱翔，御史督抚吴霖，按察使副使周仁寿，布政司右参议陆震。
“诸位，广西匪患，数十年来，前赴后继，屡剿不绝，已然成叛军之势。本将奉皇命剿匪平叛，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会议的核心人物梧州总兵陈敬，面对广西形式，唏嘘不已。
“陈总兵，你既身为军事统帅，连月来，非但没有主动出击，寻找战机，今日竟然当众示弱，毫无必胜之心！是否有负皇恩？”对陈敬的军事表现，按察使副使周仁寿早就看不下去了，夜里的军事会议，总兵又是这番话，周仁寿义愤填膺。其他人见周仁寿怒怼总兵，面面相觑，也不好开解。
“周副使，不是本将示弱，也不是本将闭城不出。梧州上下，将不过百，兵不过万，刨除各要塞守备和城内驻防，再减掉老弱病残，能打仗的精锐也就五千人。侯大狗在树林子里像个猴儿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我这五千人，钻进林子里，就像是撒了一把芝麻进去，形成不了战斗力。侯大狗狡诈，进了林子，神出鬼没，我这五千人岂不是被侯大狗挨个儿收拾干净了？”
“陈总兵，按您的意思，要是侯大狗真刀真枪，当面锣对面鼓，您是有必胜的把握？”周仁寿追问。
“本将戎马一生，玩儿的就是排兵布阵。侯大狗要是敢到我梧州城来，保他狗头落地！”
“好，若有这么一日，本使愿为阵前卒！”有了陈总兵的保证，周仁寿略感心安。
“总兵大人，只谈城内布阵，不谈出城剿匪，若是侯大狗不攻城，只在城外侵扰，又该如何应对？”监军太监朱翔，一语中的。
“公公所虑，正是今夜我等商议之事。本将已写好奏章，请朝廷下旨，协调广西、广东两省，让广东增派兵力，合力剿贼。诸位如赞同本将方案，可联署上奏。”陈敬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章，先传给太监朱翔。朱翔摆摆手表示不看，以示回避。陈敬又传给督抚吴霖，吴霖快速看了一遍，又传给周仁寿，周仁寿看了又传给陆震。
几个人传给奏章的空档，朱翔问：“广西匪患，总兵大人请广东来剿，不合情理吧？”
“公公请看，整个广西全境，都有侯大狗的活动踪迹，各州府皆是自顾不暇，而梧州乃广东门户，侯大狗已然活动到梧州附近，若是梧州失守，必然进犯广东，广东那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再说，有朝廷从上向下将旨，广东定然从命。”陈敬指着地图给朱翔解释了一番。
“还需请旨，补充兵员、增派兵饷，侯大狗燎原之势，须向朝廷直言不讳。朝廷再不重视，寇匪若成一方割据，遗患无穷。”陆震补充。督抚吴霖还没表态。
“督抚大人，您有何高见？”陈敬问吴霖。
“广西匪患，由来已久，侯大狗聚啸山林，滋扰生事，若是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也当无干大事。现如今，侯大狗已成气候，不得不剿，但侯大狗善于和官府玩猫捉老鼠，广西地广林深，州府已各自为防，难以聚拢。深入敌寨，杀入老巢，一战诛杀敌酋，剿灭殆尽，此乃破解之道。陈总兵，既已知其中利害，本督抚也无二言，全力襄助，剿匪唯陈总兵马首是瞻。”作为梧州第一长官，吴霖虽然老了，但心里明白，剿匪，他是既不想打，也不敢不打。只能对陈敬吹捧一番，把陈敬举上去，自己落个轻松。
“诸位，若无异议，今夜就此议定，联署后明日奏报朝廷。”陈敬看着其他三位主官，陈翔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报！城南有贼匪趁夜袭城！”几个人还没署名，夜巡的兵勇就传急报来了。刚刚才有解决方案，现在立马紧张起来。
陈敬问：“多少人？”
“夜太黑，看不清！”
陈敬挥手：“再探！查清人数！”
第一个传令兵还没走，第二个又来了！“报告总兵大人，侯大狗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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