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慕雪不过是弃子，死了就死了。”那人站起来，露出一张年轻而美貌的侧脸，“你已利用温瑟瑟，将他们成功逼到方海城，做得很不错。”
温瑟瑟闭上眼，“属下做得还不够好。”
“怎么说？”
“属下杀佟慕雪时，一时无奈，用了毒。”她压低声音，藏住惧怕，“若是楚婳成功抵达方海城，一旦看见卓旻身上的毒，属下身份立刻就会暴露。”
萧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目光幽冷，“……哦？”
“属下恳请，即刻击杀楚婳！”
萧琰缓步上前，抬起温瑟瑟白皙的下巴，露出一截只手可握的秀颈，目光微凝，“你要杀楚婳？”
温瑟瑟脸色泛白，自家掐着衣袖，呼吸微窒，面露淡淡青色，眼神逐渐变得恐慌。倏地，脖子上的力道一松，萧琰直起身，似笑非笑。
“你要怎么杀？”他坐在太师椅上，气势惊人，好整以暇地问。
温瑟瑟过了此关，心口一颗大石骤然落下。
她知道，她能够潜入庆王府，得到夜璃晟的信任不同意。或许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但那又如何？没有佟慕雪这个绊脚石，从今以后她自然有的是方法可以慢慢“悔改”，赢回夜璃晟的信任。
至于那小时候的救命之恩，她目光一冷，只要楚婳死了，那就彻底安全了。
“从此去至方海城还有三日，路上有的是机会可以拦截楚婳，将其杀害。”温瑟瑟怕他不答应，随即又道：“何况夜璃渊也同他们一路，此人军功在身，有勇有谋，与贤王不相上下，若是让他坐镇东宫，大岳局势必然稳固，对主人的大计也极为不妥。”
“如此说来，本殿还要谢谢你。”萧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下去。”
温瑟瑟有些紧张，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主子明鉴，属下所言，虽有私心，但也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萧琰笑着看他，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冷如冰霜，“夜璃渊此人极会藏拙，曾经身处夺位之外，而今夜璃禹一死，他被逼而出，因身带军功，在大岳的呼声与夜璃宸不相上下，甚至于武将之中，还要更得优势。”
温瑟瑟深低着头，静静听着。
“若是此人继位东宫，武将必然一呼百应，而后宫已无皇后，便无嫡子，诸庶子更取有能者居之，自然也没有多大意见。且此人能征善战，可谓文韬武略更胜贤王，他的确是我所见之心腹大患。”
温瑟瑟轻松口气，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属下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杜绝此患！”
“你有此心，本殿甚是欣慰。”萧琰支着脑袋，俊美无双的面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不过，若要杀他，还轮不到你。”
温瑟瑟一怔，“主子何意？”
“端王得势，一利在军功，一利在淑妃，还有一利却在她那即将闹掰的王妃身上。”
萧琰起身，轻步缓挪，踩着温瑟瑟面前的影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轻笑道：“如今杀了楚婳，不如让楚婳回到京城，以武安侯与端王府牢房，济世救民的楚神医惨遭无德端王虐待，破了他夫妻和睦的假象，揭穿他人面兽心的虚伪，不是很有意思吗？”
房中死寂，温瑟瑟脸色泛青。
“端王虽曾有军功在身，此次却是他第一次被正名后奉命剿匪，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表现。而只要戮门在方海城平安脱险，或是让禁军惨胜而归，他往日军功，必然也会遭到质疑。如此，再破他军功之利。”
“而淑妃，呵，”萧琰停下脚步，“宫中自有德妃与她针尖麦芒相对，能撄其锋，要对付她轻而易举。”
“本殿若是要对付夜璃渊，令他身败名裂不过轻而易举……何须你来杞人忧天？嗯？”
“可是……”
“可是你不甘心？”
温瑟瑟瞬间哑然，心下凉了半截，顿生绝望。
难道，萧琰要把她也当成弃子吗？
“本殿，需要在乎你甘不甘心吗？”萧琰衣袂上的神鸟纹栩栩如生，晃过温瑟瑟的眼尾，“不过，本殿可以答应你。”
霎时间柳暗花明，温瑟瑟竟有些不敢置信，“主子何意？”
萧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转眼又坐回了太师椅上，轻抿口热茶，漫不经心道：“对付萧琰的人不止我北狄，大岳之中也有人蠢蠢欲动，信王出京多时，想来也是他该动手的时候了。”
温瑟瑟听到这里，却不由得一愣，“可是，他不是岳文帝派出来的吗？”
岳文帝。
萧琰目光一凛，“岳文帝此人薄情寡义，你以为他放出信王，是为了什么？信王夜璃风一贯唯夜璃禹的命令是从，顾宜真养大的儿子，岳文帝只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放他出来，不过是拿他当磨炼夜璃渊的垫脚石罢了。”
什么？！
温瑟瑟错愕不已，后背蹭地掠过一层凉意。
“为什么？”她忍不住好奇，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憎恶儿子的父亲吗？哪怕是当年她被父亲卖走，那也是逼不得已的。
“怎么没有？”萧琰冷冷一笑，或是正事说完了，终于有了说闲话的兴致，嘴角一扬，不屑道：“他对自己的亲人下杀手又不是第一次了。”
“当年的大长公主是如此，顾宜真与他同床共枕多年，落得个受尽屈辱而亡，夜璃禹为人交横跋扈，却深敬天子，不过也在夹道之中生不如死，而今夜璃风却连个母家都没有的东西，不过物尽其用罢了。”
温瑟瑟悻悻然。
皇室无情，可见一斑。岳文帝自无情，又是令人骇然。
竟然用一个儿子，去做另一个儿子的磨刀石？
萧琰手指捏着杯盖，雪白的盖沿滑过瓷边，刮出刺耳的尖声，萧琰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即又道：“好在此人虽然不受宠，但多少有几分实力，而北宫夹道的夜璃禹……”
温瑟瑟忍不住问：“他还没死吗？”
萧琰嗤笑，“顾家被抄，但多少还有些人脉在朝堂上。大岳王都还不够乱……他死了，岂不无趣？”
所以至今为止，那个无人问津的北宫夹道里，夜璃禹仍旧卑微却艰难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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