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钦天监已经换上了崭新的里衣,可是发丝却仍然潮湿,谁人都可以看出其刚刚淋过雨。
似是因为从来没有在张集的面前显现狼狈的一面,钦天监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变。
张集看出了钦天监眉目间的不自然,于是咬了咬牙,废了好大的力气方才道:“我听说,圣上下令了,会在三日之后将皇后送出宫……”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在张集话音落下之前,殷无方便骤然的启唇倾吐。
张集紧了紧握着的手心,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皇上和皇后既然已经分离了,便也算是得到了相应的惩罚。收手吧,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你也会和师傅一样……”
“你说什么?”钦天监不可思议的望着张集,眉眼间皆是痛心之意:“你和我皆是师傅带大的,师傅在这皇宫之中呆了半辈子,虽不过五品官位,却兢兢业业忧国忧民。可是结果呢?因这昏君而被以污蔑天子之罪关入永巷,无颜面对众人而自缢而死。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为他说话?”
“皇上不是昏君。”张集垂下头,低低的压下声音道:“当日是师傅出言不慎,圣上也并未下令严惩。是师傅太严格了,眼底容不得沙子才会选择了自裁。”
此言一出,周围便陷入了死水一片的沉静。
此时此刻的张集还并不知晓,眼下的每一寸沉默都如同暴风雨爆发之前的宁静一般。他抬眼望着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一字一语道:“师兄,师傅这一生都在想着以一己之力帮助圣上匡扶天下,他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张集望着沉默的钦天监,原本以为他沉默良久是因为自己的言辞微微动摇,却不曾想到下一个瞬间,钦天监便抬起手来,直直的指向了那朱门的方向:“滚。”
张集的心下触动了一寸:“师兄……”
“我让你滚!”钦天监抬手便用力的将张集朝着门外推去,几乎字字泣血道:“师傅待你不薄,你竟将师傅的枉死看做理所当然,甚至还怪罪于师傅。从今日起,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师弟了。”
“师兄!”张集心下大惊,可是奈何力气不足,只能生生的被钦天监推了出去。
他咬了咬牙,着实的不甘心就这般离开,便高声道:“师兄,我不能看你再这样下去了,你不光会害了圣上,还会害了这天下人的!”
张集执拗的想要挤入门中,钦天监便再也不克制手上的动作,抬手便用力一推,径直的将那人推向了一滩污水之中。
“扑通。”
眼前的张集应声而倒地,他狼狈的从这一滩水中爬出来,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的钦天监,一字一顿道:“师兄,师傅说过,观天心必诚之,否则将会遭到天谴的。师兄你为了给师傅报仇,已经忘了这基本准则,再这么下去会走火入魔的。”
“就算是走火入魔,我也要报了这一箭之仇。就算是我终究只有死路一条,也比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妖好。”钦天监冷眼望着眼前之人,神色之中已经不夹杂了丝毫的怜惜之意:“从今天起,你不得再入钦天观。”
说罢之后,便转过眼眸,冲着守在门外的侍卫呵斥道:“来人,将张集拖出宫去!”
张集就算是再不情愿离开,也无法挣脱于二人之手,只得在万般不愿之下,被人硬生生的拖离了此处。
在张集的身影消失在钦天观之后,钦天监却是凝望着这雨景许久都并未离开。
“你以为将皇后送走便无事了么?我要的,还不仅仅如此。”良久之后,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这人世之苦,除却生离,还有死别。生离也好,死别也罢。我必让你这昏君都尝试一番。”
养心殿之前,几颗百年梧桐在一片烟雨之中徐徐摇曳。同雅竹所预料的那般一样,这京城的雨水一连的落了两三日,都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可是时至此刻,殷无方却已然不在关心着这天气如何。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立在养心殿之中,眉眼间所透露而出的人鲜少能够看到的情绪——似是带着些痛心,带着些戾气。
金蝉望着殷无方的背影,暗自的咬了咬牙,随即竟‘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
“圣上,是属下的错。”金蝉垂着脑袋,几分悔恨。
宋汃也没有犹豫,跟随着金蝉的步伐便跪了下来,道:“圣上,此事怪不得金蝉,是有人在其中作祟。静安寺是佛堂清净之地,那引起火灾的酒水,必然是有人带过去的。”
“可有什么线索。”殷无方握紧了拳头,一想到是有人于其中暗害白离忧,他便难以克制住愤懑的内心!
“属下已经差人去调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线索。我询问了静安寺中的僧人,皆说当日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言说此话之时,宋汃几分的惋惜和自责:“这几日恰逢阴雨,连连上山礼佛的人都没有。这静安寺中的僧人都是常年呆在寺中的,着实是弄不到酒水。可是除却他们之外,便也只剩下了皇后娘娘带着的人,他们都是没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宋汃的眉心微微一簇,即便是他精通查证,可是遇到了这件事,也是着实的百思不得解了:“还有……那现场被雨水所破坏了,很难再寻出别的线索。圣上,属下无能,请圣上责罚。”
“查,继续查。”殷无方即刻便回过了神,答非所问道:“就算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也务必要将此事查下去。”
宋汃知晓白离忧在殷无方心中的地位,自然也不敢怠慢,虽说这一次自己也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却也立刻应声道:“是,属下定竭尽所能。”
静安寺之中的那一场火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两日,宋汃知晓时间越久,便是越不容易找到真相,于是便行礼请退,准备争分夺秒的去调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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