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珐琅的茶盏就这么直接碎在了凤三脚边，他还记得这是段祺瑞最喜欢的茶盏之一。凤三胸口起伏难平，若不是多番劝说无果，凤三也不至于在这儿跟他气急败坏。
“再说啊，怎么不说了？再往下是不是该骂一声窃国了？”段祺瑞似乎比凤三更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这小子是他捡来一手带着到现在的，没想到居然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下官不敢。”凤三扭头不看他。
“你不敢？你不敢个屁，你不敢你还敢来我面前对着干？黎元洪你东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他说话？我告诉你，老子就是卸职给他看！一群蠢东西！现在是什么形式看不清？他以为他不动手别人就不会打过来了？都是一帮猪脑袋！就他们也配闹着要民主共和的革命党！革他老子的命！”段祺瑞一路骂骂咧咧，差点没将地板活生生地踩出洞来。
凤三听到了此处，一下子也明白了，段祺瑞这并不是就指着他骂，不过是他先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也只能活生生地受这一顿骂。
在是否对德国宣战这件事上，凤三是充分站在段祺瑞这一边，按照那些洋人的尿性，若是一方战败，也不会直接拿自己国家来当战败品，首先遭殃的就是中国被划分了给了他们各地方权力。因而，与其等着别人打完了来分划分给了各国的地方，不如趁此机会加入这胜利者的一边，将来也不至于被摆上砧板。
凤三不免放缓了口气，思绪起，想着该怎么来劝说他才是最妥善的：“老师，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问题不止一个，若是只是你跟他之间两个人为此意见不合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从袁总统过世以后，各地独立的北洋军问题就摆在眼前，他们都盯着你的动向，你与革命党站在一起才能压得他们不敢动，若是你直接就这样甩手，他们很不得都扑上来做那只吃人的老虎，您忘了张彪的事情么？”
段祺瑞听他提及此人，气急之余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手叉腰来回踱步，只是节奏慢了许多，这是具体要说来还是在半月前，也就是凤三才到天津不多久前，那是段祺瑞与黎元洪之间的矛盾初现，关于“宣战”之事双方已经开始争执，只是尚未闹得这地步，张彪自然是以段祺瑞这边的意见，谁知他却认为像黎元洪这种东西，何必与他纠纠缠缠，手底下没点东西见不了真章，倒很是笑话地嘲笑了一番对他这般容忍的段祺瑞，甚至扬言与其这样，还不如当时照袁世凯的意思恢复帝制，不就一人说了算了。
段祺瑞当时便气地直接将张彪哄出天津，他当年在南京做那样的事袁世凯尚且还要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到了段祺瑞这儿居然被轰了出来，当场就是天津城外举枪威吓，吓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段祺瑞当场便派军将他彻底轰出去，令他不得再回天津。
“张彪之事，属实特例，不提也罢，等处理毕眼前之事，首当要将这人料理。”段祺瑞道。
“所以，老师，您还不明白吗？有第一个张彪就会有第二个，他为何提出此言，为的不就是您与黎元洪依然不和，你们两人在这般斗下去，还不知道往后有多少个张彪出来，此时最要紧的不是分裂，而是得将他们都聚拢起来，不要再起乱。”凤三又劝到。
谁知道段祺瑞却又是冷笑：“你倒是明大义，你可知道这回黎元洪摆明了就是和我对着干，他要看看他这个被我扶持上去的大总统有权利，还是我这个总理有权利，这时退一步，将来就不是我段祺瑞能做主！”
凤三忽然明白了这次争斗的中心，根本不是主战还是主不战，即使反过来是段祺瑞先选了不战，黎元洪也会选去战，他们之间只是要一个结果而已，便如同当年袁世凯同孙先生之间，他们到底要的不是互相之间的妥协、磨合，而是“独权”。
不能说他心中是不失望的，他亲眼见证段祺瑞这一路走来为共和制所作出的努力，也是他最先在战、和问题上向袁世凯提议主和，而后又在这回袁世凯过世后，再次向共和制作出妥协，让位与黎元洪，怎么真到了整个北洋军的权利在他一人手上之时，就变成这样了呢？
“既然老师您如此打算，我再多说也无异，只希望您与黎总统之间的争议早日如您所愿，我只希望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始终停留在国人之内，不要让日本人有机可趁才好。”凤三向段祺瑞行礼便要走。
“你什么意思？”段祺瑞忽然叫住了他。
“没什么意思，日本人狼子野心早有前兆，您可留心别留下卖国贼的名声。”凤三拂袖而出。
回应他的是另一只碎在他脚边的茶盏，凤三看了一眼，没有停步，这下正好，当年他送给段祺瑞的这一套两个杯子倒是不用孤单留一个了，双双没有全尸，真是好得很。
凤三最后又往总统府里去见黎元洪，只是并未见到他便又往黎家去，这是从前黎元洪在天津时居住之所，还是凤三帮着安置的，他自然知道。
只是没想到在这儿他居然又见到了一位熟人，正是几番拜访段祺瑞的日本大使——井上。若是成陆在这儿，大约也可以一眼认出来，这位日本大使，竟然就是当年日本立兴洋行的东家。很显然黎元洪让井上进了门是个什么意思了，凤三连眉头也没动地离开了黎府。
凤三回到营中，王赫之早已等了他许久。这回凤三回到天津，所谓陆军指挥军便是当年第二、三军的合署，按照现在的改军制，便只叫天津直隶第二军，军长段祺瑞，凤三、王赫之分别任师长，凤三并又兼副司令员，只是尚未正式任职。
“怎么样？今天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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