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孟州？”
寂静的帅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在孟北领军作战的大皇子姬泰，另一个就是朝中楚白象的亲孙子楚乾。他们中间的小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帐篷外的北风很大，烛火也摇摇曳曳的，像是时刻都要熄灭一样。
“嘘，我刚从滇州出来，我偷了一样东西出来！”楚乾左右张望着，他把手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姬泰也跟着楚乾的动作左右张望着，片刻他想起来，这是在自己的帅帐，哪里还会有别人，“别鬼鬼祟祟了，偷了什么东西直接拿出来吧，你什么时候还变得这么小心了？”
“大哥，在外面行走江湖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不能不小心啊，为了拿到这个本子，我几次都差点死在滇州了！”楚乾摇头，叹着气，把一本从怀里掏出来的册子扔在了桌子上。这十几天，册子一直都被楚乾放在胸前，连睡觉都不曾离身。
姬泰斜瞥着楚乾，又看了眼桌上的册子，心里泛起好奇心的他拿过了册子。只翻开了第一页，姬泰的脸色变得有些疑惑，而随着他越看越快，心里也逐渐明白了这本册子记录的是什么内容。“啪”的一声，姬泰合上了册子，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在油灯的照映下，他的脸色也变得忽明忽暗，泛着一种青铜色......
“大哥？”忽如其来的沉寂让楚乾有些心悸，他尝试着呼唤姬泰。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将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抛头颅洒热血便宜的竟然是这群尸位素餐的狗官！”姬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强烈的掌风正对着油灯，把本就黯淡的烛火吹得险些熄灭，“这么多官员啊，尽然都是些......难怪这两年从滇州逃荒过来的饥民这么多，原来是因为他们！”
姬泰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身子也在颤抖，他的鼻子就像是个抽风机，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在帅帐里响起。
“这本册子是谁的？”姬泰忽地想起什么，又追问着。他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缝中的目光凌厉逼人。
“是滇州知州闫硕。”
姬泰顿时惊讶了，目光也变得狐疑起来，“你说这是滇州知州闫硕手里的册子？既然他掌握了那些贪官贪墨的证据，为什么不向朝廷禀报呢？”
“大哥，你没搞错吧。滇州最大的贪官就是他闫硕，我从他手里偷来的册子，他的册子肯定不会记着他自己贪污的款目啊......”楚乾委屈地说着，他的声音带着些哭腔，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你都不知道我在滇州经历了什么，差点......差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姬泰恍然大悟，他长大了嘴巴不住地点着头，目光在油灯和楚乾之间来回游离着，“你吃苦了......是谁让你去偷的？是你爷爷？”
“是。”楚乾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还真放心你啊，这么危险的事情竟然交给你，看来你这些年也成熟了不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天京的时候，这么说来是我不对了。”姬泰尴尬地笑着。
楚乾叹着气，摇着头摆了摆手，“印象还是那个印象，你没记错。我这次是被我家老头子逼的，没办法才去的，我以为只是去滇州玩一玩，哪里知道这么凶险！”
“呵呵，你爷爷也是想让你做一些事情，让你成长。”姬泰笑着起了身，“这是我的帅帐，今晚你就在这歇息吧。放心，天底下不会有哪个蟊贼敢来我的帅帐，到了孟州我的地盘，你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楚乾也起身，跟在姬泰身后把他送出了帅帐，等到了帅帐外，寒风扑在脸上的时候，姬泰又回过身凑到了楚乾身边，“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我过来找你，带你去看看，看看我大周孟北的将士们！”
姬泰的身影在黑夜中已经消失不见了，楚乾还立在帅帐的门口，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吴勉在京畿的无名山道上问他的那个问题，心里也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
在黎明的曙光划破无尽的黑夜之前，虎贲军里的将士已经在校场上准备操练。这个时候楚乾还在帅帐里做着美梦，冲天的喊杀声似乎对楚乾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从离开滇州后，楚乾就时刻提心吊胆
着，再加上连日的跋涉，早就让这个跋扈的纨绔子弟身心崩溃。在姬泰帅帐里的这一夜，是楚乾活了二十多年来，睡得最香的一觉。
等到姬泰来到帅帐，已经到了巳时。这个时候楚乾已经醒了，只不过没有起床，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起来吧，再不起来就要吃中饭了。”姬泰立在楚乾的床头，不满地说着，“还跟之前一样懒。”
楚乾懒洋洋地伸展筋骨，开始穿起衣衫，“大哥，姬钊呢？”
姬泰愣了一下，“还在祥圭城。”
“不想他吗？”楚乾又问。
“肯定想啊，好几个月没看见过了，等你以后有了儿子，你就明白了......”姬泰叹了口气，他的儿子姬钊是庆历十九年出生的，到今天已经一岁多了，可姬泰身为父亲，连儿子都没见过几次面，这让他感觉十分愧疚。
“舅舅......也很想的。”楚乾小心翼翼地说着，“他还让人把姬钊画成画像，带回天京给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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