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到了宫里的时候，皇帝不在甘露殿，而是在德庆殿。
沈毅迈步进了德庆殿后殿之后，才看到孙皇后刚从皇帝的寝殿之中走出来，跟在孙皇后身后的，是后宫的一众嫔妃们。
沈毅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先前，不管皇帝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孙皇后在内的后宫妃嫔们，都是不知情的，皇帝陛下也不允许她们靠近自己，而现在，很明显…
她们已经知道了。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前见礼道：“臣沈毅，见过皇后娘娘。”
“见过诸位娘娘。”
孙皇后看了看沈毅，微微叹了口气：“沈侯爷到了。”
沈毅轻轻点头，问道：“娘娘，陛下他…怎么了？”
“今日下午，御花园赏菊的时候。”
孙皇后蹙眉道：“忽然就昏厥了过去，可把本宫给吓坏了，太医们诊治了许久，天黑下来的时候，陛下才算是醒了过来。”
“这不，陛下刚醒过来，就让人请沈侯爷过来了。”
说到这里，孙皇后弄的叹了口气：“今天一个下午，本宫这心里都扑通扑通的跳，现在陛下总算是醒了过来，又见到侯爷，这才算是稍稍安下了心。”
“沈侯爷…”
孙皇后缓缓说道：“别的本宫就不说了，你进去罢。”
沈毅应了一声，看向孙皇后身后站着的惠妃娘娘。
许久未见，惠妃娘娘这会儿也没有了从前的风采，她神色憔悴不说，两只眼睛都似乎失去了光彩。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毅在看着自己，惠妃娘娘抬头，也看了一眼沈毅，两个人目光触碰，沈毅微微低头，朝着天子寝殿之中走去。
这会儿，皇帝陛下已经苏醒了过来，正斜靠在床上，默默的看向前方。
沈毅上前，欠身行礼：“陛下。”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沈毅，缓缓开口：“坐着说。”
沈毅应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小墩子，坐在了皇帝床边。
皇帝陛下给了萧太监一个颜色，萧公公立刻带人，离开了寝殿，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皇帝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口道：“瞒不住了。”
沈毅默然。
的确瞒不住了。
从前的时候，哪怕大家知道皇帝的身体似乎不好，但是因为有关情况是严格保密的，所以除了沈毅之外，朝廷里的其他人，都只能知道一些只鳞片爪的情况。
大伙谁都不知道皇帝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有这么一层神秘的面纱在，朝廷里的人对皇帝还能保持敬畏感，也不至于出乱子。
但是现在，皇帝当着嫔妃宫人的面昏厥了过去，那么这件事就绝对瞒不住了。
可能皇帝还在昏睡的时候，一些相关的消息就传出了皇宫，传到了外面。
沈毅低声道：“陛下，要不要臣去着手封锁消息？现在臣领着邸报司，与陆卫帅配合一番，消息不会大规模传开。”
“不必了。”
皇帝摇头道：“这会儿，该知道的恐怕都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恐怕都觉得朕已经不久于人世了。”
沈毅沉默不语。
皇帝闭上眼睛，默默说道：“方才，朕已经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叫沈卿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他扭头看向沈毅，虽然在场没有第三个人，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要不要密诏老四回京？”
沈毅想了想，微微摇头：“陛下，这事不能密诏，朝廷无有明旨，四殿下回京之后，哪怕嗣位，将来史书上也说不清道不明，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再说了…”
沈毅看向皇帝，默默说道：“陛下下定决心了么？”
皇帝摇头道：“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朕心里，还是更向着老四一些的，老三这段时间当家，沈卿也看到了。”
“毫无主见。”
皇帝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他这个性子，将来坐了江山，不被孙家人摆布，恐怕也会被其他人摆布。”
沈毅低声道：“但是太子至今无有大错。”
皇帝抬头看向沈毅，低声道：“朕想让他犯错，他随时会犯错。”
沈毅一怔，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嫁祸？”
皇帝微微摇头：“朕如何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他看着沈毅，缓缓说道：“只要朕派人到江都，将老四召回来，明发榜文，就说让老四回燕京与你家闺女完婚。”
皇帝看着沈毅，默默说道：“沈卿你说，他坐不坐得住？”
沈毅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开口道：“陛下，太子殿下性格略显软弱，如果是他自己做决定，他多半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人在背后撺掇…”
“那就不好说了。”
天子默默点头：“朕就是要看一看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主见。”
“朕明日就派人去江都，同时下旨赐婚。”
说着，他看向沈毅，开口道：“老四在江都这大半年，还安生罢？”
“是很安生的，除了常去甘泉书院之外，没有听说什么别的事情了。”
皇帝“嗯”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就按朕的法子来。”
沈毅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陛下，要不然您过几天再派人南下，臣先派人去替陛下，试探试探四殿下的心性。”
“磨练的如何了…”
皇帝看向沈毅：“怎么个试法？”
沈老爷轻声道：“陛下，臣身边有个幕僚，跟了臣十几年了，由他去一趟江都去寻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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