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万品龙骨
烛曌暗中封了沧海的元神，毫不避讳地抱残躯入怀，这才睨了高高在上的神权一眼。
“吾乃神尊法相，有十二对命髓，他自有二十四品寿长，再不济，吾愿化回真龙之躯，万品龙骨随他摆布。一品一世，尔奈吾何？”
正常些的神仙一听就知道，向来低调无争的“明空山”也要同“九宸宫”论资排辈了，众神都替九尊捏把汗。
善的怕恶的，恶的怕凶的，凶的怕疯的，明空山主就是一个疯起来会拼命的主。
气得九尊迈步前行，掌心的先天五方令旗抖动出飙举电至的威慑，烛曌一手托稳沧海，一手召回赤霄龙雀，眸光如电，音质似冰，他阴沉沉地缓步起身，不着痕迹地挡在沧海面前。
见对方尚未出手，明空山主冷冽轻笑：“尊上无欲无求，藐视一切，自然难懂凡情贵贱。堂堂九宸上宫，有何惩戒尽管朝这里招呼，无须向一具凡胎落手。玉霄令旗挥得出，吾便接得住。”
九尊听言沉默良久，先天五方令旗终究没有挥出去……
一个甲子，就是凡人的一生，但对沧海而言就像做了一场梦。
待他六十年后醒来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烛曌，他委屈极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四目相视良久。
“我没做过。”
他耳后蔓延至脊背的浅红色“雷击纹”，令人心疼极了，烛曌掌心施法悄悄隐去狰狞的伤疤，左右也不知如何回复，最终将堵在喉舌之下的怜惜埋入了眼眸。
“我知道。”
……
沧海又渐渐活泛起来，招猫逗狗、舞枪耍棍。
天地间的神仙如数家珍，谈论着明空山主的威名与传说，却出奇一致的在顽神面前保持缄默。
傻憨憨依旧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只是此事过后，沧海睡惯了烛曌的白玉台，便厚颜无耻地住进了幻极殿，霸占了龙床。
日子依旧过得风生水起，犯错依旧被罚跪刑堂，依旧是挺不过半夜，就撅着屁股昏昏睡去，履犯履罚、履罚履犯死鬼就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心性，有什么法子呢？
被大公无私的九尊提审后，虽说最终明空山主扛下了各方压力，但九宸刑坛的这宗案例，却传遍了四海八荒，沧海的口碑也被鸡零狗碎的话本，坑得体无完肤。
人间兴起了龙神庙，同时也兴起了一句戏言：
风流快活似神仙！
这其中的“神仙”，自然有别于苦修渡厄的尊者，追溯始末，应该就是浪荡厚颜的死鬼没跑了，幻境顽神一度被评为最嚣张的浪荡神仙，浪荡他认，可这嚣张又从何说起呢？
他问过尊主，烛曌只是宠溺浅笑，随便挑个旁的话题，死鬼就忘记了之前问了什么，只觉得冥冥之中，自个与尊主被紧紧系在了一起，无论如何再难分割，就像两个人一条命。
没错，的确是两个人一条命。
明空山主怕中枢天网趁其不在，找沧海晦气，续而专门为其研制了一件无坚不摧的法宝，名为“逆命噬神弩”，专治长了肥胆的神明。
他将命轮一剖为二，其一化为龙韘指环，凡遇天劫，龙韘为弓，灵气为箭，足以制衡天界各类神仙，乃是神佛不怵的圣品。
非生死一线，不得擅自启用，否则启用者必受重创，而他也会担下弑神的逆噬，然而，命轮是他的元炁根基，算作九阴龙神将自己一半身家，套在了对方的拇指上。
但这一切，沧海一无所知，只当又多了一件好玩的护身法器。
像烛曌守他一样，幻姑姑也是昼夜守着自家的小圣女，防他跟防贼似的，怕是觉得他这淫贼冥顽不灵吧。
他也曾赌咒发誓，告诉素心姑姑：“我保证不是姑姑想的那种人。我若是那种人，天打雷劈，尊主也断断不肯与淫贼同居一殿的，这只是七情六欲飞升后，元神失衡留下的邪性，真不是淫荡。”
幻姑姑警惕地看了看尊主，没有回言，只是冷冷地哼了一鼻子，沧海哪会不懂姑姑的最后警告。
“这回我是受教了，打死不会再发生此事，断断不再招惹女人，我打算往后吃斋念佛，做个六根清净的老实人。”
果然，他说的话只能听一半，虽对女子防范颇重，也不轻易招惹莺莺燕燕，却依旧憨痴不改。
记不得从何时起，只喜欢看男人了，还好身边有个惊绝三界的美男子，近水楼台嘛，不看白不看，至少他坚信明空山主绝不会上天告御状！
沧海突然回首冥思苦想：尊主多久没揍我了？
以前为了调戏别家女子，可没少挨踹！如今沧海时刻谨记，女子越美越有毒，见到漂亮姑娘对自己娇笑，就立马逃得远远的。
他已认清现实，世间所有的漂亮妖精，都是纯情小伙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这觉悟倒把明空山主乐毁了。
情难自控时，宁可在睡梦中宣泄，谁也管不住梦里撒欢吧？
看看镜花水月中的自己，只可惜了这姣好的容颜与硬朗的身板，鸡零狗碎的鬼仙与天为敌、强续天命，却配了一肚子该死的求生欲，多么讽刺。
修身养性，可真是艰难啊！
……
幻境诸君早已经见怪不怪，对于顽神的不羁心性视而不见，谁让他先天不足呢？哪天端方雅正了，那才觉得奇怪呢。
良久，为云山桂竹惋惜的沧海，泛着慈悲腔道：“桂竹可真不容易，这命谱是司命写的吗？”
见小祖宗想拉人垫背的架势，赢玄连忙上前解释：“哪能呢？它命数天定，司命星君可不敢这么欺负人。”
沧海虽与生俱来情感缺失，但尊主数千年来的“悉心教养”，倒也使他懂得团圆美满是人间渴求，平日里三哥和司命的话本故事看得也多，所以正义感暴发，见不得世道不公平。
“命数天定？怪不得它不愿再投胎，早知后世无望，那又何必往返人间？换了我，做牛做马也绝不做人。”
烛曌突然淡淡一句：“活着就有希望。”
沧海不经意间，与尊主的目光不期而遇，对方突然在这双浓眉大眼中，品出些许往日的不同，却又眨眼工夫尽数消散了，烛曌痴痴怔思，忘了仪态。
沧海被盯得红了脸，还好大姐启言为他解了围：“尊主，天命之人很难度化，其梦想也属人间奢望难以成全，若无化解之法，还需为它筑梦吗？”
烛曌才从先前的对视中缓过神来，闭目静思了片刻，合上书简交予白嫊。
“它命理溯源悠久，且根深蒂固，虽说难以度化，但终究算作人间美谈，只要初心不改，本尊定助二人达成夙愿，化解宿命。”
烛曌起身离座，下了定论：“此情要管，此梦得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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