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流光含恨，他挣脱开临稽的手，直面临稽，“那敢问公主，你在离城之时可有记得拼死效忠于稽的老大？”
临稽紧闭双唇，那质问的眼神犹如鞭子抽在自己身上。
“那又敢问公主，你为你在乎的人舍命相救时，你又可曾记得为护你周全而为亡魂的人？”
临稽踉跄后退，视线不敢与那怨恨的眼神相对。
流光逼近，声音沙哑低怨，“那请问公主，我们视你尊，以你为首，如今稽有难，而你又在何方？”
“稽的子民，你不护，谁又来护？！”
临稽面色苍白，流光的每一句话都用力抽在她的心上。
流光苍凉一笑，忽然将剑抵在手腕处划过，血液直流，剑落在地上轻摇作响。芳泽脸色骤变，他冲过去护住流光的手腕，脱下自己的衣袍紧紧的裹住流光手腕处的伤口，“你这是做何！”
流光却用力推开他，直直的跪在临稽面前，倔犟的望着临稽，“凉州失陷，北下的离人关失守，幽州是北下的最后一道屏障，公主应比谁都清楚！”
“大漠李牧手中的七星剑是老大的心爱之物，公主应该知晓！”
“今日，流光斗胆犯上，愿以命请命，请公主，为稽为天下为老大，回宫！”
而原本一直围而不攻的侍卫们也放下兵器，跪在地上，“请公主回宫！”
“请公主回宫！”
“请公主回宫！”
……
终究是逃不过这命吗？
……
刚才的一声声请求，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她的脚步。
离不开。
此刻，也不敢前去。
临稽望着远处长亭的身影，脚步停住不前，此刻，时间只停在此刻该多好！
蔚凰也下了车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着长亭里等待的身影，内心更是放肆的狂笑，临稽越是不得好，她就越愉悦！
她深意的一笑，“就算今日没有流光，你也会选择回宫！”她摸了摸手中的玉，如果今日没有流光，那它就该派上用场了！
长亭。
芳草萋萋，微风浮动。
扶兰望着一步步过来的人，心微颤，想问，可又害怕她的话说出口后，有些事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假装未看见那等在远处的马车，对着眼前神情悲凉的脸尽力微笑，“你回来了，那我们收拾东西快走吧，到下个驿站的路很远，再不走天黑了！”
他急急转身，想要去收拾行李。
“扶兰……”她抓住他的手。
前面的人未转身。
“我们，不去南山了！……回、宫……”她声音落下的那刻，连自己都快忘记了呼吸。
静……静得连整个世界都充满不安和惶恐。
她握住的手从她掌心抽出，决然，冷漠，亦疏离。
“是你说，想离开这，离开稽的，”
临稽心隐隐作痛，“是……”
“是你说，你与这天下事再无交集。”那背影僵直而决绝。
临稽伸出的手指终不敢落在那雪白的衣袖上，“现在不得已……”
“你宁愿舍弃安宁，定要赴那修罗场！”他失望至极。
“或许不是，希望它只是一场救赎……”可她的回答没有底气，对与错，谁又能说得清咧？
“一定要回？”
“嗯！”
他转身，一汪清泉落了灰，“也好，你杀一人，我便救一人！”
“你我从此两路人！”
有雨的声音，却听不真切。
有雪的幻境，却看不清朦胧的身影。
那风啊，为何不为我传递相思，偏说是离别……
……
万元二十四年，十一月。
清冷的杨花树早已没了那满头雪。
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那初遇的地方。
临稽站在树下，抬头，那透落的斑驳光影将曾经与此刻重叠。
秋风渐起，终是代替了那年的春意阑珊。
风止。
她缓缓转身，半跪行礼，“皇。”
一身凛冽的黄衣男子独立，看着眼前的人。
他那双如汪洋大海的眼睛里没有人看得见底，反而在他视线笼罩下的万物都变得透明，不敢怀揣一点点侥幸。
一群贴身伺候的宫人躬身垂首，静默无息的候在远处。
“回来了！”声音深沉，带着无形的压迫。
“是。”她以为他会震怒，会斥责，她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在这宫中，在这大稽，他便是独尊，他便是主宰这一方苍生的神，从来没人敢逆他的意。
“回来就好。”那幽暗的眼珠子动了动，最终还是将一切隐在了深处。“月华宫，也冷清很久了！”
她俯首，一动不动，那低垂了的视线轻轻的落在地上。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终究打破不了这层疏离，叮嘱的话停在了嘴边，只留下落寞孤寂的身影。
直到周边的人皆离去，临稽才收起了淡漠的眼神，轻轻闭上眼睛，任心浮动。
穿过花园，去往月华宫。
红墙高筑。
青石板路打磨得白亮，无声的诉说着岁月。
临稽缓步前行，巷道的另一端，一行宫人抬着轿子静静的靠近。
帷幔摇动，轿中人透过缝隙瞥了眼渐近的红色的身影。
轿子停下，停在了她身旁。
临稽静静的看着宫人从轿子扶出的女子，面容姣好姿态端庄，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临稽微低了低头，算是行了礼。
女子未计较，而是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才浅浅笑起，“你就是临稽公主？”
“是。”临稽垂着视线，平静的回答。
“果然和你母妃一样，是个标致的人儿～”女子目光婉转，称赞道，但那轻勾的嘴角却甚碍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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