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能有一人将浓艳与清冷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红裙如火，气质如冰。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下意识地向前抬起，脚步都还保持着往前的姿势，整个人却已如灵魂出窍一般，眼神都直了。
待回过神来，注意到周围的人眼睛都如他一般看呆了，瞬间皱紧眉头，急忙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走到了林筝的面前。
“沉沉你去哪了，为何婢女会说你不见了？”
“随便走走。”林筝敷衍的回答，也没让他生气，反而好言好语地把她带到座位上。
看着周围人的神情和齐哲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一旁的媚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琵琶声音传来，她忽然心生一计。
众人都是坐在软垫上的，并没有椅子，林筝倚着桌子，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所有人。
这时有个男子许是后来上船的，来到了齐哲的面前向他行礼道：“在下来迟了，还请齐公子不要介意。”
齐哲心情很好，“怎么会介意呢？李公子这次可算是帮了大忙，快快坐下，一同听曲儿。”
李阅诚的眼神情不自禁地飘到了一旁林筝的身上，后者自然猜到了他是谁，心念一动，故意抬眸看着他问齐哲：
“这位公子是谁？”
她的声音没有多少情感，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别人，齐哲的神情顿时就不好了，连带着看李阅诚的眼神也冷了几分，没有做声。
李阅诚对上林筝的视线，顿时有些飘飘然，但此时也知道她不是自己该多看的，于是立马自觉地移步坐在了另一边，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了一起。
旁边的媚儿看得想笑，却还是按捺住了，“好心”地给她解惑道：
“沉沉姑娘，你刚刚问的李公子，是咱们这儿富豪家的公子，这春风楼是他家的，这春船会也是他举办的。”
“哦。”林筝应了一声，随即撑着下巴去看那李阅诚，动作丝毫不加掩饰。
——这就是哪个骗了陈亮亮的人啊？一眼看上去就挺道貌岸然的，陈亮亮还能被他骗了？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齐哲的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扫了扫，周身的气场越发冷厉。
——难道沉沉对李阅诚这一挂的感兴趣？他有什么好？样貌、家世、品行……全都比不过我。
李阅诚有些担惊受怕，又有些忍不住得意地承受着林筝明目张胆的打量。
——这位漂亮姑娘看来是看上我了，果然这世间慧眼识珠的人还是不少，就是……她似乎是齐哲志在必得的人哪？真可惜。
三个人三种想法。
正在这时，第二个响起鼓声的琵琶已弹奏完了，有了一段空窗期。
那个中年男子突然举起酒杯道：“齐公子船上这么多才子佳人，难道不争一争这首题头名？”
“哈哈哈，县令大人这话说的，当着李公子的面就要我派人去争他的厚礼。”齐哲看了眼李阅诚，笑得有些勉强。
想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之前听说的，已经派来接任县令的人了。
李阅诚急忙表态：“自是能者得之，在下不会心疼的。”
“既然如此……”齐哲的眼神从众姑娘身上划过，落到了媚儿的身上，正欲开口，便听她道：
“沉沉姑娘国色天香，气质出众，想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吧？不如替齐公子出出力？”
林筝没想到话题突然落到自己身上，斜着瞥了她一眼。
齐哲罕见地没有生气，倒还真的期待地看向她，笑道：“若是沉沉真有这本事夺下这首题头名，那本公子便额外赏你一个礼物。”
“哦？齐公子出手，是什么礼物呀？”
媚儿听得心痒痒，懊恼不已，干嘛要把这等好机会让给这个女人，不过她转念一想，以刚刚这女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徒有其表的穷人，肯定不会什么乐器。
林筝听见齐哲用了个“赏”字，心下不悦，差点脱口而出的“不”字，被他从袖子里取出来的东西给憋了回去。
众人一看那物，都有些惊讶。
中年县令更是打趣道：“齐公子，哪有给娇滴滴的美人儿送匕首的呀？怕是要叫沉沉姑娘没的兴趣。”
他手中是一柄匕首，金色的刀鞘，其上镶嵌着七颗宝石，如北斗七星的布局一般，华贵不已，但内里的匕首，不知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是去年我父亲送我的生辰礼，据说是北戎那边的工匠精心所制，削铁如泥，锋利无比。”齐哲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林筝，“你们怎知沉沉不会喜欢此物？她在我心中一向独特。”
他说得好像两人认识了许久。
不过不知为何，他确实有种直觉，林筝会喜欢这个奖品，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在春风楼前看见她的时候，就曾觉得，她低垂着眼帘的样子，像是一把将出鞘而未出鞘的绝世宝刀。
“好。”林筝突然开口，“这把匕首我要了。”
“够自信，击鼓！取琵琶来！”齐哲当即拍板。
有下人立即拿着榔锤去船头击鼓三下，之前的那个婢女也取来了一把有象牙白弦轸的琵琶送到了林筝的手里。
她随意拨了拨试音。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媚儿看见她内行的姿势动作后，瞬间知道自己失策了，本来看见匕首上晃眼的宝石后就懊恼不已的心，此时更加后悔。
周围静了下来，齐哲几乎都要屏住了呼吸。
林筝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阵超强穿透力的琶音骤然响起。
原本席地而坐的清冷淡漠的女子，周身气势瞬间发生变化！
她玉白的指尖与琵琶上的弦轴交相辉映，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琶音持续高昂的同时，好似把整个春船会都变成了一个战场。
也是那一霎，齐哲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且久久无法消下去。
如媚儿、李阅诚等人更是直接被镇住了。
紧跟着，琵琶音逐渐变低，仿佛残酷的厮杀告一段落，而他们就随着这曲音游荡在这血流成河、遍地尸体的战场上，每个人心底都涌上了凄凉和哀怨的情绪。
然而还不等他们沉淀适应，随后，曲调再次攀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似是千军万马骤然来袭，迎面扑来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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