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笑容褪去之后，沈忆宸摇了摇头脑袋，脸上的神情逐渐坚毅起来。人生很多时候还是洒脱一点好，瞻前顾后岂是大丈夫所为，真到了直面皇权的那一天，沈忆宸同样有信心去驯服真龙！
文武百官纷纷退朝，大批山东卫将士押送着叛军离开宫中，朱仪这时候来到了沈忆宸的身边，望着已经远去的成国公朱勇背影，开口询问道：“父亲大人与你说了些什么，方便告知吗？”
“没什么大事。”
这些涉及到权势斗争的东西，沈忆宸不想过多提及，说实话他对于这场权力的游戏，早就已经有些疲惫了。
“父亲大人历经六朝，他一辈子都效忠于大明皇家，自然是不愿家族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期望能扞卫忠义之名。”
就算沈忆宸没有告知聊了些什么，以大公子朱仪的智商依然轻易猜测到了内容。只不过他同样没有明说，只是解释了一番成国公朱勇的想法，忠义两字很多时候在老臣心中份量，是要高于自己性命的。
“我能理解。”
沈忆宸点了点头，现代人思维可能认为皇帝是封建落后的象征，背叛不背叛的无所谓。可是在古人的思维里面，就完全不同，这是他们毕生效忠的精神图腾。
“大公子，平叛五军营伤亡如何？”
沈忆宸不想在权力斗争这个话题上继续，于是询问起平叛过程中的伤亡。
曹吉祥身死，再加上山东卫跟福建卫的兵马集聚京师，下一遍便是开赴边关拉开北伐序幕。沈忆宸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跟天圣汗也先决一生死的时刻。
同时这也是大明跟蒙古之间的国运之战！
“不多，只有几千伤亡，主要是曹钦跟一众曹氏宗族子弟负隅顽抗。”
“对了，这些叛军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仪同样反问了一句，这次抓捕的叛军高达数万人之多，完全不属于当年忠国公石亨的兵乱。
更重要的是，相比较忠国公石亨没有对皇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曹吉祥就差点把明良帝给手刃了。如果把问罪给扩大化，那么恐怕得杀的人头滚滚。
“殿内我已经说了，尽量只诛首恶，不要把问罪扩大化。”
“可陛下跟皇族能接受吗？”
朱仪之所以会再问一遍，就在于古往今来处置叛乱这种事情的处罚，向来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给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一个严厉警告。
沈忆宸的方式太过于宽厚，没办法产生足够的威慑力，同时也不足以给皇帝一个交待。
“山东卫跟福建卫兵马已经来到京师，北伐在即难道我还要在内部大开杀戒搞得人心惶惶吗？”
“就如同当年处置忠国公石亨宫乱的方式一样，参与过谋逆的普通士兵抽调出来，混编入北伐军到漠北参战。一方面能降低把他们留在京师的威胁，另外一方面也是将功赎罪。”
对于沈忆宸的安排，朱仪淡淡一笑。
“向北，你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说完这句话后，朱仪就踱步离去。
说实话，对于成国公朱勇跟大公子朱仪，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沈忆宸又岂能完全不知？
无非就是顺从皇权，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臣子，从而避免出现未来权力上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忆宸走到如今位极人臣的高度，他效忠的从来都不是某个皇帝，而是大明。
哪怕明良帝朱见清是名义上的学生，沈忆宸期望对方能成为一代明君，这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初心跟理想。
如果顺从皇权，牺牲他人精致利己，就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那么沈忆宸宁愿不做！
想明白这些之后，沈忆宸嘴角出现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宫外。远远就看到公府马车停靠在城墙根，陈青桐掀开了侧面的窗帘，用着焦急担忧的眼神望着承天门。
“夫君，你没事吧？”
看到沈忆宸过来，还有衣领上那些已经凝固的血渍，陈青桐死死拉着丈夫的双臂，眼神紧张无比的上下打量着，生怕会在哪个地方看到一道深深的伤口。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沈忆宸笑着摇了摇头，他身上的血渍是曹吉祥的，只不过显得比较恐怖而已。
陈青桐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确实没有伤口的存在，她这才松了口气紧紧的环抱住沈忆宸的腰身。好不容易在京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结果又出现了这种危机局面，她实在不想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夫君，你突然把沂王送到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就不担心会真的政变吗？”
陈青桐跟沈忆宸在承天门分别之后，就前往后宫参加命妇朝贺仪，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沂王朱见深被一队锦衣卫给送了进来，同时在后宫之中也了解到了前朝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些年太皇太后表现的要亲近不少，仿佛还放下了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但是把沂王朱见深送到她手中，就相当于把皇权更替的底牌送了过去，这可是她的嫡长孙啊。
太皇太后领着沂王朱见深去往前朝，陈青桐简直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最坏的局面并没有发生。
“不担心，可能是我给了太皇太后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吧。”
“什么东西？”
“自由。”
只有被囚禁过的人，才能理解自由的珍贵。太皇太后孙氏被景泰帝朱见深足足囚禁慈宁宫接近四年，还是沈忆宸给了她随意行走的自由，同时开放了整个后宫的宫禁。
社会变革带来的人心改变，不仅仅发生在江南水乡的作坊之中，哪怕处在深宫之中同样能受到影响。无论谁坐在那张龙椅上面，孙氏都是雷打不动的太皇太后。
可掌控朝野的大臣换了一个人，恐怕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如同沈忆宸这样的心胸宽广。
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的太皇太后，想必能做出明智的抉择。
自由……
陈青桐默念了一句，相比较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性，她确实能更切身的感受到这两个字的意义。
“好了青桐，不说这些了，我们俩还是先回公府，安安心心的过完这个年，把其他的都暂且抛之脑后。”
沈忆宸伸手抚摸了一下陈青桐的秀发，他今天关于政务的事情已经谈的太多，已经有些心力交瘁。另外就是不出意外的话，大明的北伐即将要展开，可能未来几年都不一定有时间跟陈青桐共度除夕。
能与妻儿子女多相处一会儿，就是目前沈忆宸最大的夙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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