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一无视早已站在一旁不敢动手的李淳，走到了释然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释然眼中泛着泪花，却没有再流泪，抬起了头，把手中的木盒递给了悟一，悟一接了过来，轻轻打开。
正是《阿修罗经》。
悟一取出了竹箱，一板一眼的把《阿修罗经》装了进去，又是一阵流光，再没了动静。
释然双手紧紧握住主持的大手，他不敢相信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师傅此刻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有对他照顾有加的同门们，平日里都让他先喝热粥的师兄，会在他瞌睡之时放低诵经声的师兄...
如今都死在了齐军的刀下，再也没有人把他当作金鸡寺最小的沙弥来疼爱。
释然再揉了揉眼睛，通红的眼眸里只有浓浓的悲伤，还有一丝越来越重的仇恨。
主持早就夸过他天资聪慧，心智过人，只不过被金鸡寺众人保护的很好，在他眼中，人间都是美好事物。
而今天，一切都已改变，齐军的短刀残酷的撕碎了他眼中的世界，也唤醒了他心中的仇恨。
金鸡寺只剩他一人，血海深仇，应该由他背负。
悟一重新背好竹箱，转头看向李淳。
“高僧，你尽可带着这个小沙弥离去，其余的事情，正如我所说，乃是两个国家万万名百姓之间的事情，我无法抉择，你也不能主导。”
“打了胜仗，占了汉城，为何还要滥杀无辜？”
悟一看了一眼死在血泊里的众僧人，眼中尽是愤怒。
“这...”
李淳此刻心里直打鼓，千万不敢把屠城一事暴露出来，若真让不眠寺行走钻了牛角尖，这件事还真就了结不了了。
“纵使两国交战，平民百姓总是无辜，又为何要牵扯到他们？”
“我...”
李淳实在没有想过汉城之中还有如此棘手的存在，本想着三个游神境巅峰的高手弃城而逃，城中再无聚神境以上的修炼者。
凭借着他游神境中阶的修为，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阻力，像是金鸡寺主持这种修为，也是顺手拿捏。
屠城一事，本该遇不到什么阻碍。
没想到遇见一个不眠寺的人。
还正好看见了他在金鸡寺行凶。
没有提前准备说辞，自然无法应对悟一质问。
就在李淳心思转动之时，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在了金鸡寺的院子里。
以一己之力干脆利索杀了长河宗两人的黑影，把头颅挂在了城主府后，便一直暗中观察着城中发生的一切事情。
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金鸡寺里面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也一清二楚，看到了从北门而来的悟一，见其僧人模样，并没有阻止，哪想到差点酿成大错。
而如今这番模样，自己再不出面，以李淳一人，不好摆平。
于是朗声道：“大军即将离城。”
黑影似乎没看到悟一一般，走到了李淳身边，玩味的说。
“杀了罢了。”
李淳一脸惊恐的摇了摇头，“千万不可。”
屠一城，只不过他李淳一人背一世骂名，若是杀了不眠寺的行走，齐皇定要灭他九族。
一个连神体都忌惮的上宗，有岂是齐国能惹得起的？
而且李淳从杀自己人，然后屠城的命令之中，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眠寺出世，肯定会对齐皇的计划产生影响，此刻若是和不眠寺交恶，坏了齐皇大计...
李淳不敢多想。
“哨兵来报，燕国援军即将抵达，最多还有一个时辰，耽搁不得。”
李淳自然知道滞留汉城的结果，他剩下的兵力，还不够燕国援军抢功劳的。
本来攻占汉城就是象征着齐燕第一战的胜利，而且汉城的地理优势并不突出，据守之下也没有太多好处。
有了首胜的名头，再有了屠城的噱头，齐皇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至于他这只屠城之军，只要顶着这个人人喊打的称号，之后就有大用，更不能就覆没在了汉城之中。
想到此处，李淳一拱手，打算不理悟一，任凭他怎么质问，转身就此离去。
黑影也毫不保留的释放自己的气势，摆明了游神境巅峰的修为，想让悟一知难而退。
但显然悟一只认道理，不认实力，哪怕自己并不能留下眼前两人，也要表示自己的态度。
不眠寺普度众人，更何况出自同源的金鸡寺？
熊熊金焰在悟一周身燃烧，身后金刚佛像，再度睁眼。
“你不过聚神境巅峰修为，只不过仗着仗着不眠寺行走身份，以为我们便不会还手？”
黑影声音尖锐，道出了事实。
“我自尽力一拳，以求无愧。”
悟一不理不睬，一拳挥出，朝着李淳打去。
一模一样的攻势，李淳这次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出现平局场面，大戟一挥，悟一无功而返。
“今日之事，望两位牢记，望齐国牢记。”
悟一走回了释然身边。
“他已是我不眠寺的弟子，金鸡寺的不公义之事，由他以后来断决。”
李淳一听此话，心中顿时一松，小沙弥看起来才六七岁大小，等他成长到能威胁到自己的境界，再快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
只要今天没有死咬不放，其他事情都能抛诸脑后。
黑影毫不在乎的冷笑一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齐军也纷纷随着李淳离开了金鸡寺。
寺中，只剩下悟一和释然，还有满地尸体。
“你叫什么名字。”
释然眼看着悟一那明知不可为的一拳递出，心中便认可了这位让金鸡寺等待三百年的不眠寺行走。
他虽然年纪小，但心智通达，只是童心未泯，所以依旧有很多孩童脾气，但今天金鸡寺众僧人的死，给他带来了太多冲击。
“释然，永不释然的释然。”
小沙弥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走到了悟一身边。
他知道，眼前能以不眠寺身份逼走杀人凶手的人，是他报仇的唯一希望。
“教我修行。”
悟一轻声回答，“修行一事，需要先有神体。”
释然回头看了看主持，再抬头看悟一之时，身后红光乍现。
一尊菩萨模样的虚影，此刻正在释然身后浮现。
血色菩萨，只为死人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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