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北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黎墨琛从他那个眼神里就已经看出来，他大约是早就已经知晓了孟安娜的身份，或者是直接去做了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亦沉默下来。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跟黎雨浓脱不了干系的，他这个做哥哥的，虽说是一早就摆明了立场，也早就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他确实心里头也是极不舒服的。
黎墨琛懂霍靳北，可沈恩宁是不懂的，她甚是不解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孟安娜是云都蒋家那边的人吗？她在这件事里，做了什么？葡萄会被带走，跟她有联系？”
霍靳北黑眸沉沉地看向窗外，半晌后，低沉的嗓音徐徐道，“她和蒋家那边没什么关系，但她和蒋家的某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葡萄失踪与她无关，但我必须要利用她！”
“……”
沈恩宁费了一会的功夫大致地听懂了他这段话。
只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孟安娜明明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年纪又小，且又有一股子高高在上劲的小姑娘，怎么就会和那么复杂的云都蒋家那边有关系？
而且听霍靳北的语气显然她还是和在蒋家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有关系。
她对这些都充满了好奇，可现在并不是问出这些的时机。
再看霍靳北这半天一直握着手机，尽管他表现得足够镇定，可那紧蹙的眉心还是暴露了他的淡然。
从前怎么都不说，后来的他是真心爱葡萄疼葡萄，也想弥补葡萄的。
沈恩宁并不圣母，她只是就事论事。
偌大的病房里，明明有四个人在，却安静的能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这样的静谧，让人心慌的厉害。
许久后，沈恩宁放轻了脚步走到病床前，静静地凝视着病床上昏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稳的唐莞莞。
“莞莞，等你醒过来以后，你就会是莞莞了吧，你会选择跟我们一起回榕城吗？还是说，你还是要永远地待在这里？”
“如果回榕城，你要怎么办呢？霍靳北当年并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字，不过，你如果执意离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那时，葡萄要跟着你们谁呢？”
沈恩宁默默在心里一句一句地说着，她心里好乱，从未有过的乱。
因为她也完全不知，等莞莞醒过来，她自己要怎么向她解释，那些年里瞒着她，骗着她跟黎墨琛在一起的事实。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三人的手机均是再没有响过，病床上的唐莞莞亦是半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痕迹。
两个男人能稳得住，可沈恩宁已经完全稳不住了。
“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她焦灼地看向霍靳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知道的，葡萄她很怕黑，而且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会给葡萄吃东西吗？她饿了怎么办？冷了怎么办？怕了又该怎么办？”
话到最后，她声音里已带了严重的哭腔。
黎墨琛上前两步，安慰性的拍了拍她，这一次，他没有说出什么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对方一直未有只言片语的过来，他心底也渐渐地没有底了。
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种不图钱又没有什么要求的。
事实上，霍靳北此刻内心里都任何一个人都要急切，葡萄，是他的心头肉，这样地被绑走了，他亦很自责。
可，对方做的这样悄无声息的，又半点的消息都不透露。
他一时也是毫无办法。
且莞莞还躺在这里，他只能让自己镇定并且保持该有的理智。
眼前挥之不去的则是在会场里时，小姑娘看他时失望又防备的眼神，还有她那一句凶巴巴的，爸爸，我讨厌你。
霍靳北啊。
他垂头自嘲地在心底唤了自己一声，你看，这世道多公平。
你的报应，来了呢！
你现在要为你曾经的愚蠢买单了，只是，她们母女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或者是，你以为你能赎罪吗？
你犯下的过错是赎罪能解决得了的吗？
葡萄没事还好，一旦葡萄……
霍靳北心痛地闭了闭眼，他原本那样明艳活泼的女儿，他没有勇气想下去。
当年失去莞莞已经要了他半条命，倘若葡萄再有事，那他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男人最该守的他都没有守住，他还有什么意义再活着？
蒋家那帮人，他虽然并没有真正地与他们正面交手过，但也知道个个都是狠角色。
愈是这样的时刻，时间好像流逝的就越快，明明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煎熬，可每一分钟却又像是过得那样快。
不知觉中，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今晚没有月亮，外面的天很黑很黑，映着空无一物的窗外，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气息，仿佛猛然之间就会跳出来一只野兽，将房间里的一切吞噬掉一样。
沈恩宁已经是精疲力尽，眼泪也流干了一样，她就那样怔怔的，宛如一个没有气息了的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双眸是没有聚焦的。
夜这么黑啊，小小的葡萄在哪里呢？
她饿不饿？有没有想妈妈？有没有想她？
她冷不冷啊，那些人会不会很凶很凶地对她？
她要是被吓到了该怎么办？
本该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啊，怎么人生里就是这样多的磨难？
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她何罪之有啊，上天要这么对待她？
眼泪无声无息地至眼角滑落下来，沈恩宁此时此刻，已是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终于，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霍靳北的手机陡然地响了起来。
沈恩宁一个激灵，顿时站起身来。
霍靳北这时已经将电话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但他已经猜到了是谁。
对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令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后，那端响起一个好听但却冷的跟机器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声音。
“霍靳北，”他很平静的陈述着，“不是我不帮你，也不是我不跟你交易，是很不幸，你的女儿已经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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