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丘陵将小山村围住，在阴雨天气下，乌云与雾气融为一体，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苏缱沿着泥泞小路，一步步往前走，路上大多是带着农具步履匆匆的村民，还有几个小孩追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泥水高高溅起，不仅弄脏一身，还殃及无辜的村民。
可村民并没有生气，还朝着他们的后背笑着叮嘱：“小心点跑，别摔跤了。”
“知道啦！”为首的小男孩高兴地回应一声。
“你好。”苏缱尝试着想要跟村民打招呼，“请问这里是哪里？”
村民正侧着脸在跟旁人交谈，苏缱还以为是雨声太大，对方没听见，便想着伸手去抓他，“你……”
苏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村民身上穿过，还未出口的卡在喉咙里，震惊到呆站在原地。
等她再抬头，那几位村民已经走到路口，互相挥手告别，各自回家，转眼间，热闹的小路只剩下她一个人。
“姐姐，姐姐……”
听见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苏缱反应迟钝，缓缓低下头，一张稚嫩秀气的小圆脸映入眼帘。
女孩扎着羊角辫，皮肤白皙得能反光似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分外灵动，像极了林深处四处张望的小鹿。
女孩笑了，露出小小的整齐牙齿，“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呀？下雨了，你不回家找妈妈吗？阿松哥哥说下雨就要找妈妈的，你的妈妈呢？”
“我的妈妈……”苏缱默念一遍后莞尔，“小妹妹，姐姐的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我暂时还不能去找她。”
“很远的地方吗？我的爸爸也在很远的地方，姐姐，他们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啊？”
“也许吧。”
苏缱蹲下身，举起手挡在女孩的头上，“小妹妹，下着雨呢，你快点回家吧，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伸出手指向小路尽头，笑容颇为自豪，“我的家在那里，门口有漂亮的小花花，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姐姐跟你去。”苏缱牵过女孩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女孩说着，还举起一双小手掰手指，肉乎乎的小手指十分可爱，苏缱不由自主地跟着她露出笑容。
“好，小七，我带你回家。”
“好呀！妈妈肯定在家里等着我呢，今天是我的生日哦，妈妈说要给我煮两个鸡蛋吃，鸡蛋是我早上去鸡窝里掏出来的，老母鸡追着我，咯咯哒，咯咯哒……”
小七话很多，一边蹦蹦跳跳地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却是一点也不招人烦，甚至还想听她多说一些。
可，渐渐的，苏缱听不太清楚小七的声音，像是耳朵隔着一层膜，声音闷闷的。
她用力摇摇头，想要把那层膜甩掉似的，没起作用就算了，脑袋还更晕乎，跟在小七身后的脚步变得虚浮，每跟上去一步，都要用上所有注意力。
“姐姐！我的家到了！”
小七兴奋地拽了下苏缱的手，这才将她漂浮着的神志拽回来。
她抬头看去，眼前出现一座别致简陋的小院子，篱笆爬满藤蔓，粉色的牵牛花在雨中轻轻点头，而院子里还有大片长势正旺的各种月季，黄的、白的、橙的、红的，在雨中编织成一幅朦胧却艳丽的油画。
“姐姐，花好看吧？都是我妈妈亲手种的哦！”
“嗯，好看。”
“等会我偷偷摘一朵花送给你！”
“嗯，谢谢小七。”
“小七！”
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小七脸上立马绽放笑容，拽着苏缱推开木门往里走，她一溜烟小跑，苏缱迈开大步才跟上她。
“你慢点跑，跑那么快做什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能成天跟男孩子玩，变成一个假小子，妈妈可就不喜欢你了。”
女人蹲下来迎接小七，嘴里念叨着，手上拿着手帕帮小七擦去脸上雨水，“今天是你生日，我都让你不要出去玩了，你还非要出去，看吧，遇上下雨天了，新裙子都脏了。”
小七笑容灿烂，“下次小七一定听妈妈的。”
“你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什么时候见你实现诺言过？”女人用手指刮了下小七的鼻子，“你要是真的能听话，我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小七很听话的。”小七认真地板起脸，小模样着实可爱，逗得女人忍俊不禁，抱着她亲了好几下小脸蛋。
“好，小七最听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妈妈都信你的。”
“嗯！”小七搂住女人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小七最爱妈妈了！”
“好，妈妈也最爱小七，来，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面条，再晚一些面该坨掉了。”
“嗯！吃面条喽！”
女人牵起小七往屋子里走，从头到尾都像是没有看见苏缱的存在，连小七也像是忘了她，一蹦一跳地跟着女人一起进屋。
“小七！”
你不是还要送我花吗？你不是还要请我吃鸡蛋吗？你不是看得见我吗……
意识渐渐昏沉，苏缱困倦得连话都说不出口，腿也迈不开，看着那扇门将灯光缓缓合上，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
时隔三个小时，司若朋终于走出卧室，南羡急忙摁灭手里的香烟，快步迎上去，“缱缱情况怎么样？”
“她还在睡。”
“啊？没有别的了？”
“等她睡醒再说吧。”
司若朋走向吧台，南羡跟在他身后，关切地开口：“不是，你先跟我说一声啊。”
司若朋倒了一杯凉水，仰头一口气喝光，放下杯子时，轻叹一声，“她遇见一个小女孩，可能是跟她记忆相关，也可能是她自己，第一次做催眠，我不想让她看见太多，所以不怎么详细。”
“小女孩？叫什么？也许我知道。”
“小七。”
刚才苏缱在睡梦中念叨的名字，应该不会错。
“小七？”
南羡愣了一下，随后，极为缓慢地说出口：“那……那是缱缱在县贝村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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