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么？”
温筳进了屋，叫梧叶合上房门，似乎根本不在意罗旻因为在地上打过滚，而弄得十分脏污的衣衫，十分自然地问道。
罗旻摇了摇头，却也因温筳这毫不见怪的态度略略放松了些，在椅子上坐下，犹豫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筳如同没有听到罗旻的拒绝一般，拎过桌面上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推到她的面前。
氤氲的水汽半遮掩了温筳的面孔，叫人看不大清。
“你半夜里总爱翻墙出去，真当我是聋的，听不见不成？”温筳笑了一下，温声道，“况且哪个傻子那般精准又巧合地暗中提醒我。”
罗旻闻言微微愣愣一下，有些失落道：“我还以为你是方才才察觉到，没想到我竟然一早便露了这般多的破绽。”
“也不是，早前我不过是有些怀疑。”温筳干脆利落地承认道，“你还记得上回萧云谈在我院里与你碰面的时候，他把了你的脉吗？”
“后来他跟我说过，你的脉象十分正常稳健，甚至比之常人都要来得健康，而非一个伤了脑子的痴傻之人。”
“那之后，我便有意观察过你，这才慢慢确定下来。”
罗旻闻言，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她下意识地捧起面前的热茶，有些温热的触感从指间蔓延开来，叫她彻底放松下来：“那你将我叫来，是为了何事？”
温筳轻笑了一声，与聪明人说话，果真是十分容易。
指间轻扣桌面，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声响，温筳一错不错地看着罗旻，问道：“我想知道，你在为谁效忠。”
罗旻的指尖蓦地一僵，很快却又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能这般迅速察觉到我装傻的人，我不该小瞧的。”
温筳眉尖微动，坦然收下了罗旻的赞赏，伸手给罗旻将茶水添满，试探道：“怎么？此事不能告诉我吗？”
“若是旁人便罢了，不过六姐姐么，倒是无妨。”既然被捅破了，罗旻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温筳诧异地看过去，她原本也不过是想诈一诈罗旻而已，因着此前将暗卫借给了闻淮卿，因而她虽然有些察觉，可当真没有仔细调查过罗旻。
因而，她得来罗旻这般爽快的承认时，还有些惊诧。
“我当年确实是如我姨娘说的那般，伤了脑袋，有好一阵子的时间都迷迷糊糊地，瞧着就跟傻了似得。”
罗旻笑了下，难得能有将埋藏在她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的时候，这一开口，竟觉心中豁然开朗，顺畅不少。
“有一回姨娘没能看住我，叫我傻乎乎地从后墙里翻了出去，跑到街上去了。原本我孤身一人，没能被拐子带走，就已经算是好运了。”
“然而我还遇着了更好运的事情。”
言及此事，罗旻眼中带着温筳从未见过的清润亮光，可见此事对罗旻而言，仿若人生之光一般的存在。
温筳便没有打断她，只听她带点回忆一般地叙述道：“那时候我莽莽撞撞地撞着了个偷溜出府的贵家公子，我傻么，什么也不懂，险些叫人抓住了打死。”
“好在我遇上了陪贵妃娘娘回侯府探亲的二皇子殿下。”
“二殿下救了你？”
温筳恍然，原是英雄救美这般的情节，罗旻那时年纪虽小了些，可她本就早熟，为此，将自己的一生绑在闻于瑾身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六姐姐是不是觉得这场景有些耳熟？”罗旻“噗嗤”笑了一声，仿若无意一般问道。
“是有一些。”
她不提还罢，一提起来，温筳便恍然想起来，闻于瑾仿佛也曾在巷子里，想要将她从“地痞流氓”手里救下来，只是略微晚了一步。
话赶话的，温筳便脱口而出了，等说完了，才在罗旻略带深意的笑容里略微一僵。
遭了，说错话了！“罗禾妗”可没有发生过这般的事情，哪里来得耳熟！
温筳心中一跳，暗道即便是自己占着上风的时候，也果然不应该放松警惕。她唇边扯出一抹笑意来，掩饰道：“许是在哪个话本子上见过这般的情形吧。”
“是么。”
罗旻也不知信了没有，只笑了一声，也未曾深究，接着道：“二皇子殿下救了我，可我那时意识不清，倒也没觉得有多感激。”
“叫我觉得不能忘的，是二皇子殿下觉得我不该是个傻子，私下里寻了不少大夫来，硬生生地将我从混沌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打那以后，我便觉得，二殿下虽然也有些心计，可心底里还有善意，比起狠毒凶厉的太子殿下，更适合当个明君。”
温筳微微松口气之余，应道：“因此，你便彻底成了闻于瑾在太师府的眼线？可你为何还要装傻？一个傻子，行动不便又引人注目，比起常人来，岂不是更难获取消息？”
“我也是没有办法。”
罗旻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她苦笑了下，看向清荷苑边上更为破败了一般的小院子。
“姨娘到底是生养了我的人，我若不装傻，夫人哪里会这般容易放过她，不过是装个傻罢了，搬来此处不叫人注意，我还能寻着机会偷偷出去学些本事，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温筳认可地点头道。
不是她看不起四姨娘，不过是以四姨娘那个欺软怕硬，有些小心思，却又不够本事的性子，罗旻这做法，实在是最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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