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韫唯恐华堰心下又变，连忙招手喊人拿笔墨纸砚来。
“既然将军想好了，不如现在就写，也省的……阿韫挂念。”
慕容韫说着，又怕显得自己过于心急，笑着掩饰道：“母亲还是第一次交待阿韫这么大的事情，阿韫想早点完成。”
当然，这话，这事情要是被慕容晴知道了，她肯定还能再把慕容韫抽一顿。
不，更有可能是……一天三顿。
但是慕容韫可不管呢，她满足的盯着华堰落笔，停笔……又动笔。
“思来想去，末将也该告罪才是。”
华堰又取过一张宣纸，开始写起了告罪书。
其中，还道：此等小事，殿下不必让小郡主来做，知会一声就是。
然后又表忠心，华家永世都只会效忠皇室正统……
华堰写得有多虔诚，慕容韫看着就觉得自己被抽的地方又疼了。
可慌归慌，这先后两封，慕容韫还是决定一并让人送到慕容晴手中的。
反正和离书已经出了，她这母亲还能不认了？
慕容韫仔细的接过两封，小心地将之封入信封，才终于松了口气。
“将军放心，阿韫定会将书信送回。”
“小郡主行事，末将自是放心的。”华堰从来没有怀疑过慕容韫，他说着，又将目光放在了黎苏身上。
“还未请教小公子是哪家的？”
原来就想问的，只是方才被慕容韫的话惊到了，以至于他一时之间忘了……
黎苏见华堰问他来路，面色也没有变化，而是躬身行了个晚辈礼：“永安王府黎苏。”
原本按照身份，黎苏并不需要行礼，只是出于对这位华将军的尊敬，黎苏才将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
平心而论，但凡华堰是个有野心的人，都不会轻易地写下这封和离书。
此人的豁达和忠诚，值得黎苏将之视作长辈。
华堰一听黎苏便是那永安王家的独子，先是面露诧异，随后便带着华芜回礼：
“黎小世子多礼了，该是末将见礼才是。”
之所以如此尊重，不只是因为对方的爵位，更是因为那是永安王！
灵修第一人，谁人不敬仰？
怪不得方才他就觉得这小公子十分不凡……
一得知了黎苏的身份，华堰也就彻底安心了。
小郡主和这黎小世子同行，那真是再安全不过了。
他满脸放心，又见两人风尘仆仆，关切道：“郡主与世子千里迢迢来这红叶城，想来也是困乏了。”
“末将早已命人打扫了院子，可要先休息？”
黎苏还行，慕容韫可是早就累了，现在一听地方已经准备好了，不带犹豫地便点了头。
“谢谢将军，我正好有些困顿了。”
如此，华堰也就招了管家进来，让他务必满足这二位的全部要求。
直到慕容韫和黎苏走了，华芜才找到了机会开口。
他说出了心中那越积越深的疑虑：“父亲，你真的觉得，那是殿下的意思吗？”
他怎么觉得，他这父亲是被那小郡主骗了？
华堰听了这话，倒是意外的淡定。
他负着手，先是看了一眼厅外已经走得没影的人，才转身看向了满脸疑惑的华芜。
然后，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小肩膀。
华芜被这莫名其妙的大力一拍，颇废了些力气才稳住了身形。
“这两日，练武松懈了？”
华堰有些不满地收回了手，末了还瞪了这孩子一眼。
华芜：“……若是公文父亲自己能批，那儿子自然有时间多练。”
一听这话，华堰心虚的看了一眼那满桌子的公文……咳咳，的确是稍微有些多了的。
但是带他来，不就是干这活的吗？
华堰不说话，华芜反而是追问了：“父亲还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呢。”
见华芜不依不饶，华堰便又伸手糊了他一脑袋，道：“小子，哪学来这刨根问底的臭毛病？”
不等华芜捂着脑袋反驳，华堰面上难得端了起来，眯着眼颇为高深莫测道：“世间之事，何必探个究竟？”
华堰虽然耿直了些，但这么多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
虽然方才慕容韫掩饰的很好，可究其行为，到底是急迫了些。
不过……
“小郡主是殿下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名正言顺生下的孩子，又是殿下的掌上明珠。”
“自小更是被捧着长大，我观其品性，绝不会差。”
说到这里，华堰的脸上更满是笃定：“既然她不会做不利于殿下的事情，那么我又何必要戳穿呢？”
“何况，这和离，对我与殿下，都没有影响，不是吗？”
这一番话出来，华芜倒是对这父亲有些……刮目相看了。
其实他这父亲，也不是真的这么大意？
可……他依然有着疑虑：“如此言论，父亲是哪里听说的？”
华芜指的是那句颇有文风的‘世间之事，何必探个究竟？’的话。
就他这父亲，看个公文都头疼，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
反正他这是真不信。
询问间，华芜已经重新落座，一边抬眼看着华堰，等他回答，一边伸手整理公文……
见此，华堰的高深没了，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果然瞒不过这臭小子。
华堰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明了出处：“十年前，殿下说的。”
其实更准确点，是他迎娶慕容晴的那日。
洞房花烛当然是不存在的。
不过因为礼仪，他还是去了婚房。
那时候的慕容晴已经身怀有孕，足近三月。
他去的时候，这位公主已经去下了过于沉重繁复的婚服外袍，有意将自己微凸的小腹显现。
显然，是刻意要将此事告知于他。
那是华堰第一次知道慕容韫的存在。
他很是不解，却不敢随便乱看，只能低头恭敬地问着这位公主殿下：“殿下既然已经有孕，为何还要下嫁？”
虽说当时的情势实在危机，可慕容晴做出如此牺牲，他也实在是不忍……
至于孩子的生父，华堰其实有所察觉，但也正是因为有所察觉，他才更是不解。
明明这位殿下可以不管华家……扶持蔺家，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当时，慕容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道了这句：世间之事，何必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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