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地看向夜璃翔，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油然而生，呼吸顿促。
岳文帝拳头收紧，缓缓回头，坐在了最上方。
夜璃渊立于左侧，夜璃风深深看着夜璃翔，站在右侧，两人将岳文帝牢牢护住。
成亲王等人列次张开，容贵妃等人分布左右。
视线猬集。
“你说，”岳文帝声音冰冷刺骨，“朕与诸位，都听一听。”
盯着巨大的压力，夜璃翔痛彻心扉，他握住拳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使劲捶打胸口。
“罪子身为大岳皇子，受大岳百姓供奉，将士守护，今日见诸将士惨状，思及曾经糊涂，痛定思痛……决议为母妃请罪。”
“其罪一，德妃昔日参与戮没废后顾宜真。”
这虽不是人尽皆知，但众人多有猜测，他们倒不觉得惊讶。
紧接着。
“其罪二，德妃暗中私放夜璃禹，试图在太后入葬路上造杀生事，迫二皇兄与楚婳结成连理，觊觎东宫、中宫。”
夜璃渊目光一变，脸色瞬间青了。
夜璃翔抬起头，深吸口气，“其罪三，德妃狂妄自大，识人不明。谁知夜璃禹叛国背土，竟私下串联北狄，纵放奸细入内，致使今日大军截杀，死伤惨重！”
镇北侯蹭地站了出来，“你说什么？！”
“爹，冷静。”卓蔷薇一把按住他，亦是忍着满腔怒意，“他还没说说完。”
夜璃翔闭上眼，绝望般惨笑，“其罪四，当初端王与晋国郡主被人策划刺杀，是德妃宫女风华与外贼里应外合。是她与禁军副将勾结，转移援兵，令端王被追杀至方海城！”
他咬了咬牙，声音更哑。
“罪子……再状自己，匿名送去伪造检举信件，明知母亲有错却愚孝不知劝谏，反而为德妃掩饰！试图将一切诬赖于淑妃头上！”
“罪子明知德妃谋害皇嗣、郡主，纵放祸端，却试图闭上眼，不去看，不去听，就能自欺欺人。”
他的声音越发流畅，神色却越发苍白。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他如今状告的，是自己的母亲，是恨不得将他捧到手上宠爱的德妃！
“罪子苟活于世，今日恳请父皇……恳请皇上，严惩罪子，以平众愤。”
死寂与压迫如潮水般蔓延，所有人都被他的话震在当场，成亲王两眼泛红，砰然坐倒，被夜明钰连忙扶住。
“糊涂啊……”他指着夜璃翔，“你这个……糊涂东西啊！你若是早一步揭发，事情何至于此！”
夜明钰踌躇了一下，“那毕竟还是他的母亲……”
“国法跟在家法以上！！”镇北侯大怒，“今日纵然不是夜璃禹勾结外敌，若是德妃的计划误伤皇上与诸皇子，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这个，你这……哎呀！”
千夫所指，万众怒目。
门口禁军也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皆恶狠狠地盯着夜璃翔。
就是因为他的愚孝，害得他们的兄弟惨死！可恶！可恨！可杀！！
然而，就在此时。
夜璃渊突然出声。
“不对。”
众人看向夜璃渊，夜璃渊却盯着夜璃翔，神色复杂，甚至微微带着怜悯，“六弟，你是孝子，也非愚孝，你是……太乖了。这不对。”
岳文帝沉声叹气，“这是不对。”
众人一头雾水，夜璃风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道：“当初追杀四皇兄跟晋国郡主的，是宫中奸细‘青’与佟慕雪联络。这个青是天下第一楼潜入宫中的奸细，绝对不可能是德妃。”
夜璃翔愣住，心下狂跳，望着夜璃风。
夜璃渊无奈，“原本我还不知道这个青究竟是谁，但其实从那份举报信中，我就已经能够推测一二。她不是德妃，可德妃身边却有一个人，她是德妃的心腹，能为德妃奔走，也曾出宫探望过佟慕雪，还曾放出过夜璃禹。”
容贵妃福临心至，“风华？！”
“不错，风华。”夜璃渊深深凝视这夜璃翔吃惊的脸，心中竟有几分可怜，“六弟，风华才是青。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敢肯定，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事，有大半都是风华带你看见的，对吧？”
夜璃翔浑身一震，重重过往在眼前闪过，夜璃翔惊愕张口，却瞠目结舌，“是……是，你怎么知道？”
“还是因为那份举报信。”回答他的，竟是岳文帝。
岳文帝的平静，让一种老臣意识到，今日的事情，或许他们早有预料！
岳文帝审视着夜璃翔，“那份举报信的风格，既要推卸责任，又要保全渊儿，且还有一只手指……可朕如果没记错，这个在逃的禁军副将并不是没有平反的机会。”
他不想平反吗？
不是，他只是没有办法平反。
夜璃渊闭了闭眼，再度叹道：“他死了，手指被人割下，伪造信件。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存在，只有一个跟他私通的‘宫女’。既然巧云已经死了，那么，他怎么会被人发现？”
那当然是因为，私通的根本就不是巧云！
良久，夜璃翔突然激动起来，“不是，等等，你们、你们的意思是，我娘是无辜的……那我……”一瞬间，说不出后悔涌上心头。
就连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心塞——养这么个儿子，真的心塞。
但是……
“不。她不是无辜的。”卓蔷薇提醒众人，“是她放了夜璃禹，只是夜璃禹的动作让她也没有算上。夜璃禹并不是听命于她，恐怕是听命于青，也就是，那个风华！”
崔弋也在殿中，闻言道：“也就是说，德妃是被人彻彻底底的利用，但如果她没有贪婪之心，又何至于此？”
夜璃翔才升起的希望，再度被粉碎。
就在这时，贤妃忍不住问道：“那方才的那一幕是……”
夜璃渊道：“那是因为，那份举报信，也不是你的动作，而是夜璃宸所为，对不对？”
夜璃宸，贤王？！
众人又惊又愕，可随机想到之前夜璃宸的表情，又面面相觑起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不是他，是我！”然而这次，安王却斩钉截铁，“就是我！”
可这次，夜璃渊等人还没说完，那平南伯就嗤笑道：“你连青的存在都不知道，是你？你倒是告诉我，那信上的落款名字叫什么？”
夜璃翔一呆，“我，我忘了。”
平南伯当时就笑了。
“傻小子，人家都送了指头了，还需要什么名字？那信上根本就没署名！”
夜璃翔气得捶腿，“你骗我，你作弊！”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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