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很欣赏卫寅的爽快，他讨厌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都会表现得明明白白。
比起宫里那些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表里不一的贵人们，好相处很多。
而且他，还是王府里，第一个真真正正接受她的人。
“不用谢我，卫辰也是为了保护我和王爷才受伤的，我理应报答。退一步说，我有能力救他，就不可能见死不救。”
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的信仰，早已深入她的骨髓，即使换了一个时代一个身体，也不会发生改变。
人生来就不平等，唯有死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权者不会面对的死亡，她身为医者，也不会让平民去承受。
这番话在青禾和卫寅听来，震撼无比，几乎撼动了他们一生的信仰。
从前只知王妃待人刻薄寡恩，狠毒刁钻，可如今她才是行走于大道之上的超脱之人，无比高贵。
而她从前的缺点，也不那么重要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而且，王妃还这样有本事，早就超过太医许多，却从不居功自傲。
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经不觉得王妃性子冷傲了，反而觉得，这样有本事的人说话竟这样平和，实在是好脾气。
青禾从前恨毒了王妃，可王妃救了她一命，还救了她的全家老小，恩怨算是相抵了。
她的心态突然就变得平和了。
从前一看见王妃就觉得浑身紧绷，那种压在肩上的无形的压力，瞬间消散了。
“青禾，走吧。”卫寅见青禾在发呆，赶忙唤了她一声。
青禾回过神来点点头，跟在了两人身后。
主院。
姜嬷嬷将清粥放到桌上，向楚婳简单的行了一礼，冷声道：“王妃，王爷还没有用饭。这是厨房给王爷熬的粥，王爷行动不便，劳烦王妃先伺候王爷用膳。”
随后，她挥了挥手。
所有人都随着她退下了。
楚婳走下轮椅，端着粥碗进了里屋，见夜璃渊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憔悴，却有一种颓而不废的感觉。
鸦羽一般的长睫，精致完美的五官，就像一个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得天独厚，皎如明月。
老天爷还真是偏心，多少女人不知花了多少钱在自己的脸上，却抵不上夜璃渊这天生的好胚子。
回过神，她轻咳了一声。
气氛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楚婳从皇宫回来后，还没有换过衣服，洗漱过，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可能会影响病人的情绪。
她将碗放在床边的梨花木桌上，退到了床尾。
夜璃渊见她要跑，略显苍白的脸色一沉，薄唇轻启，“怎么，不愿意给本王侍疾？之前让你离本王远点，你不愿意。现在本王给你机会，你倒是想要跑了？”
“……我什么时候跑了？”
夜璃渊揉了揉发紧的额头，道：“对待救命恩人，你就用这种态度？”
楚婳垂下头，撇了撇嘴，他是救了自己一命。
但是他的薄情和冷酷，足以杀死一个困于宅院中的妇人，所以原主死了，她才穿了过来为原主讨回公道。
他是救了她，但她也还了回去，她不欠他的。
只不过，在大岳王朝，女子不可休弃夫君，除非成为公主，天生就可以招驸马入赘。
而她需要夜璃渊的和离书，就必须低下头。
忍了忍，楚婳端起那碗粥道：“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一身的味儿，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不是还没吃饭吗？喝吧。”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勺子还没送到夜璃渊的唇边，自己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咕噜……”
声音还不小。
楚婳一脸尴尬，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在夜璃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配合地张开了嘴。
楚婳硬着头皮喂了口粥，就见夜璃渊拧了拧眉，一脸嫌弃地道：“烫。”
毛病还挺多。
楚婳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再去舀粥的时候放到唇边吹了几下，然后送过去道：“应该不烫了。”
“刚刚，你在心里骂本王了？”夜璃渊眯了眯眸子。
楚婳一愣，眼波轻闪，有一种被人揭穿心思的窘迫。
不过，她很快就挤出一丝笑容道：“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救了王爷的命，应该有过命的交情了吧？”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继续喂。”
楚婳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男人，便将念了两天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昨日，为何要救我？”
“不用想太多，本王之所以救你，只因为你活着还有用。”
楚婳心头一紧，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夜璃渊见她愣住了，抿了抿唇，道：“皇祖母的病还没有痊愈，她需要你，所以你还不能死。”
楚婳的眼眶有些热了，指尖颤抖。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原以为并肩应对过生死，他能视她为朋友，亦或是平等相处的路人，可他却……
“好了，本王吃不下了，你出去吧，不要打扰本王休息。”说完，他就阖上眼不再搭理她了。
“……”可是，她过来，原是想提和离一事。
“还不走？”
夜璃渊眉心一拧，那深邃如幽潭般的眸子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楚婳赶忙收回了视线，把碗放到旁边的桌上，划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在她走后，夜璃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眸光中氤氲着些许复杂的情愫，缓缓闭上了双眼。
离开房间后，楚婳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正准备到厨房去寻摸一点吃的，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
“王妃，奴婢来送饭。”
听到青禾的声音，楚婳上前打开了房门。
两人再见面，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楚婳见她欲言又止，十分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让开路后，她望着青禾的背影道：“你之前没顾忌过什么，那现在对我，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王妃，奴婢想求你一件事。”
青禾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后，就走到楚婳面前跪了下来。
楚婳微微蹙眉，淡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妃，奴婢知道，之前对王妃多有得罪。希望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青禾说着，伏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头。
楚婳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是腿一动就一阵刺痛，只能略略侧过身去，避了她的跪拜大礼。
她大概知道青禾的来意。
但原主欠青禾的，她已经替原主还清了，所以和这个曾险些害死自己的青禾，没有任何情分。
帮她，就是以德报怨。
那么，以何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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