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妥。
虽没读过太多书，但我还是知道李师师是为国殉节。
李头儿原来也是个龙套，勉强算得上是戏子，台上演的八路军兄弟是讲义气的，台下小跑龙套的对大家伙也是不错。
可能是我和他混的时候才十六七岁的原因，反正在他手下几十号群演，从未让我没口饭吃。
今天开工较早，和鸡叫声同步起床，下午进度也算得上顺利，没拍几次便叫过。
想起今天还得请李头儿在家中打打牙祭，一起小酌几杯，于是收工后，便去逛逛菜市场。
简单的买点蔬菜肉食，挑半只鸡，都不太新鲜，转了几圈决计着也没啥可买。
时间已然不早，买得到新鲜菜那才是出了个奇。
有时候我也会思考类似昨天李头儿说的那些问题，身为群演，前路狭窄坎坷。
既没背景又没才华，身高脸蛋虽尚过得去，但这样的人在影视城也不算少，我凭什么可以出头？
不知是第多少次犹豫，甭管去哪儿做个厨师，待遇那指定比这强多了，至少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但已经来这里四个年头了，既见过熬出头从特约演员被经纪公司看上从此发家的，也见过打爬多年失意离开以求谋生的。
但我还年轻，我才二十出头，我失败得起！
摆摆头，深吸一口气，甩掉这些迷茫，提着手中的塑料袋朝家走去。
李东东还没到，我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过来。
轻车熟路地洗菜淘米，切菜热锅，待我将最后一碟盐煎肉摆上餐桌时，李东东提着几扎啤酒吹着口哨轻快地溜达进门。
我俩对着坐下，趁着啤酒还是冰的，我主动给他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琢磨着李头儿是有段时间没来我这儿了，喝着就有些上头，用杯子硬是觉着不爽，愣是非要对着瓶口就吹。
酒过三巡，他有些微醺感，顺手拿起我放在一边的烟盒，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有个好事和你说说。”可能是喝的有些多的缘故，他有些捋不直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什么好事啊？”我陪着笑，打趣说道：“缺尸体还是太监啊？”
“去你妈的尸体太监。”他吐出口烟雾，“男主角。”
我有些不太在意，就算是有几句台词的特约演员都轮不到我，更别提说是男主角了。
“那也没我什么事情，算不上好事。”我夹了口菜放入嘴里。
“嚯，就这么点出息？”他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正经，“那你还不如去当个厨子。”
我沉默不语。
他吧唧了口烟，继而开口道：“我认识个小导演，你也认识，付鹰。。”
我点点头，确实认识，那导演正经科班出身，京影毕业，拍些青春偶像片或是网剧。
“他师父要选个男主角。”李东东掐灭烟头，用筷子前端沾了点辣椒油放嘴里吧唧几下，喝了口酒，“要从群演里选，他说圈内的那帮人没一个合适。”
“这么多演员，演话剧的演舞台的演网剧的都是一抓一大把，怎么会找不到一个？”我有些意动，要是真从群眼里选那我还是有机会出头的。
“付大导演说是要从纯新人里挑挑。”李东东喝的有些上脸，“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找不到。”
“你去找付鹰试试呗，也不亏。”
“试试，反正也没啥希望被选上。”我见他放下碗筷，盘中菜肴也只剩点寡汁残液，准备收拾收拾。
“出息啊小尹。”李东东不知从哪摸了根牙签在嘴里掏着。
“哥给你掏心窝子的说几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想当大明星的。就在这里和你们一样，跑龙套，干苦力。”
我收拾着桌子，见他缓缓语气，问道：“要帮忙吗？”
“不用，你继续说。”
“我小时候特爱看电视，也想当大明星，大歌星。刚来影视城那会儿，条件比现在你们现在还艰苦，一整天的活儿，好多剧组只包一顿饭就完事儿了。”
“后来我发现呀，自己既没演技，又没颜值。”他乐呵呵地说着，“当歌星吧，发现自己是个公鸭嗓，不信哥给你嚎上几嗓子。”
说着他就清清嗓子就准备开唱。
见过他发酒后疯的我连忙阻止了他想高歌一曲的欲望，点了支烟塞他嘴里。
他捏捏烟屁股，也不抽，继而接着道：“后来吧，我发现当龙套贩子也是个活儿，就整天舔在剧组屁股后头讨活。”
“父母年纪也都不小了，我还得娶老婆生孩子。”
“你生孩子？”
“不，我老婆生。”他将烟灰弹至空酒杯内，“这条路走是走得通，就是太窄了，容不下那么多人。”
我听他说着，手头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认识张先继吗？”他将已烧过一半的香烟叼着，“和我一个村子出来的，咱俩当时一起出来的。”
“认识。”我点点头，张先继是我们横店群演眼中的大人物，一副中年大叔的外形算不得抢眼，但演技突出，是影视城内白手起家的传奇。他曾出演的家庭剧在十年前风靡一众老爹老妈，如今总算是媳妇熬成婆，算得上是个视帝，至今也活跃在中老年朋友圈的荧幕当中。
“他发迹了，被导演看上了，从特约演员到签约公司，一年接的戏和广告数不胜数。”李东东有些醉眼朦胧，似在怀念，又有羡慕蕴含其中，“不过和他也算不上熟悉，没那机会让他提携我一把。”
“现在好在家庭稳定，收入也够温饱，养活老婆孩子。”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要是觉得走不通的话尽快转行吧……做演员的机会不多，但人多，这次也是个机会，你可以试试。”
“嗯。”我洗着碗，低沉地回应着。
“父母年纪也大了，不提远的，孩子马上就要读幼儿园了，一年好几万，平常家庭还真负担不起，更别提跑龙套这种收入不稳定的人群了。”
“其实吧，你把老王这个院子盘下来，搭个棚子改成个小餐馆也不错，没活时候开开业，也不至于担心温饱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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