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根本不用愧疚。
他对自己已经够好了。
为了霍氏集团，为了市长地位，他放弃自己，或许是应该的。
听了杨律师的话，嘉意脸色似是安定了几分，眼皮一垂，迅速在一式两份的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画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份协议签下，表示着她和他夫妻关系的终结。
她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平静了，可心脏却还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合上文件夹，递给杨律师。
两个警员暗中有些惊讶。
陪霍家律师进来时，还以为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拒不签字。
当上霍家少奶奶，容易吗？
这光环，不是哪个女人都能狠心卸下来的。
没想到，这位少奶奶签字的速度，却——
却这么快。
杨律师接过文件夹，见嘉意脸色很浮肿苍白，禁不住说：“少奶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跟拘留所的警员报备一声吗？这里是有医院和医生的，您要是不方便，我现在去帮您喊医生来给你看看——”
话没说完，她开口：“我没事。有劳关心。”
又补道：“杨律师，请不要叫我少奶奶了。”
杨律师怔了一怔，只得改了口：“楚小姐，关于你案子的事，BOSS还是会继续派律师团队和令尊楚先生一起完成，您放心，BOSS肯定会尽量——”
“嗯，我知道。谢谢你们了，”她顿了一顿，强行勾起唇，“也谢谢霍先生了。”
她到底曾经是霍家的太太。
他就算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急于证明他公正无私，执法严明，却也不可能完全不理自己。
毕竟，她是他的前妻，霍家的前度儿媳，他总要在众人面前表现他并不是个冷血寡情的人。
所以，继续派律师为自己打官司，也很正常。
杨律师深吸口气，有些于心不忍：“楚小姐，您不要多想，等这件官司顺利结束后……”
话还没说完，脚步声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越来越近！
杨律师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文件夹被人一把抽走，然后狠狠甩在地上：
“…都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还假仁假义地在这里安慰什么？去跟你们老板交差吧！”
嘉意望过去，只见夏听璇来了，本克制得很好的心情顿时起了波澜，眼圈一红，努力压抑住声音的颤抖：“妈咪。”
夏听璇摔了协议书，青着脸走到女儿身边。
杨律师有些尴尬，捡起文件夹，将其中一份交给嘉意。
方瑶陪着夏姨一块儿来的，也是气得不行，却比夏听璇要理智一些，斥道：“还不走。”
杨律师只得先匆匆离开了。
两个警员对望一眼，倒没有对夏听璇刚才的过激举动说什么。
一个警员抬起腕看了看表：“探视时间还有十分钟。你们先说几句吧。”
警员平时都很严厉的，现在是看她刚刚被老公抛弃，失了婚，从高高在上的霍少奶奶变成无名无份的阶下囚，可怜她吧。
嘉意莫名涩笑。
方瑶看到她的神情，糟糕，怎么不哭还笑啊？不是受了刺激吧？她有些急了：“Derek那人渣——唉！”
她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霍振旸这家伙，这次玩真的啊？！
以为他拒不见嘉意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跟嘉意离婚？！
那混账，疯了吗！是忘记他当初是怎么巴心巴肝，将嘉意锁着不放手么？
连她都被他骗了，甘愿不跟他争了！
怎么着？现在是得到了的东西不宝贝了吗？
夏听璇脸色也阴暗下来，焦心地望住女儿。
最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
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还要在女儿身上发生一次么？
嘉意深呼吸一口，望了妈一眼，唇角略弯起，露出的浅浅笑意，就像小时候玩耍摔伤了，怕夏听璇心疼而强装出的甜甜笑容：
“妈咪，我还好。真的。你们怎么比我还激动啊。”
夏听璇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心痛地望住女儿。
当年在华夏听说身楚焰寒和宣玉在S国结婚的消息，她应该就是跟嘉意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吧。
瞬间的茫然，失措，震惊，让她反倒不知道痛，干脆将自己包裹住，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不难过，没什么大不了。
时间一长，就麻痹了，好像真的不难过了。
其实并不是不难过，只是那难过已经刻入了骨髓。
嘉意想要努力让气氛正常回来，望向夏听璇：“妈咪，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妈两天没来看自己了。
而且她刚刚撞见杨律师过来让自己签离婚协议时的反应，好像并不是才知道。
夏听璇脸色一动，半会儿才说：“前天，霍振旸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让律师对外宣布了离婚的事，你爹地知道后，大发雷霆，气得不行，这两天我跟你爹地本来想找他谈谈，可一直没联系上人，还安慰自己，说不定霍振旸只是为了应付公众，没想到是真的……”
嘉意平缓着语气：“妈咪，你和爹地不用再找他了。”
离婚协议都签了，还找他干什么，这是女儿最后的尊严，夏听璇当然明白，蹙一蹙眉，托起嘉意的手：“你放心，你的案子，你爹地正在托人脉。妈咪一定不会让你坐冤狱。霍振旸那个表妹是A国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全社会和政府都重视，可你呢，你也是楚家的小姐，也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冤枉！”
托人脉有用么。
在云岭，谁能比得上那男人的人脉广？
要是有用，她第一天就出去了。
现在不是人脉关系能解决的问题。
可这话不能对着妈说，免得妈担心。
嘉意微微一笑：“嗯。”
方瑶将嘉意拉到一边，低声：“嘉意，他…可能也是有苦衷的。你让我再去问问他…”
她真的不想替那个大混球说话！
可看着嘉意眼下这个样子，又不得不帮那大混球说话。
至少能让嘉意心里舒服些。
苦衷？
嘉意当然明白。
她始终输给他的前程万里，他的霍氏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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