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是没想到，自己这孙女连这种晦涩又让人觉得压抑的书都看过。
甚至前一句能说出书里面的话，后一句自己都能做出自己的看法来。
霍老爷子脸上的诧异没有分毫掩饰的流露出来，半响，他默默的复述了一遍霍清音刚刚说的那段话。
“芸芸众生，皆为泰山。”
“是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我就是泰山，重中之重。万事万物最忌讳还没做就先看清自己…”
霍老爷子越说越觉得霍清音这句话说的真是有深意，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见解。
这还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孙女吗？
不…那个不学无术的音音，实际上很久没见到了。
霍清音看向霍老爷子所在的方向，“各人各人的见解吧，我觉得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不是在于激励个人，无关功利，只阐述了一个几岁小孩都懂的概念，——众生平等。”
霍老爷子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面。
其实，换另外一同等地位的人来，也不一定会想到这一层面。
做生意的，都是资本家
资本家眼里，本身就没有所谓的众生平等。
霍老爷子没再说些什么，短暂的沉默后，他抿了一口霍清音之前端来的茶水，这会儿子温度刚好。
“今天喊你来，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我记得，爷爷的生日。”
这一声爷爷，喊的很随意，但是这样的随意，却让霍老爷子只觉得胸腔一震，眼眶都好似有些泛酸了起来。
他老了，从他花白的头发和泛青的瞳孔就能看出来。
无论如何在商场上叱咤，无论怎样果断的性格，他的身体已经老了。
霍老爷子回忆起数年前，霍家的鼎盛时期。
他的儿子是江城炙手可热的新贵，妻子是江城第一名媛。
后来的后来——
霍老爷子再次低头抿了一口茶，这茶苦得很，家里的老中医说养生，也就勉强喝着。
“霍沐最近越发的不懂事了，爷爷喊你回家不是让你受气的，霍沐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她毕竟不是我霍家的嫡出血脉，在霍家呆了这么久已经是她人生的一个高光时间了，就算是让她走，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霍老爷子在霍清音面前，是不准备有任何的不必要的伪装的。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一样，像是一个老人在对着自己最信任的孩子说知心话。
霍清音的视线在这书房内飘忽了一圈，最终淡淡的落在了霍老爷子黑发中无法掩盖的斑驳上。
他确实是老了。
霍清音淡淡的垂下眸子，黑白分明的眼瞳内没什么温度和外露的情绪。
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平静的无波澜。
“霍沐不会甘愿离开霍家，霍凛和你的夫人也不会简单的让她离开霍家。而且，追溯根源，她之所以会出现在霍家，是因为我离开了霍家。且目前我并不打算回来，你也不用着急让她离开。”
书房内，因为她这段话，而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霍老爷子过了好半响，才长叹了一口气。
“是，倘若你要回来，我也不知道能否让你在现在的霍家不受委屈。毕竟你父母都不在霍家了，你的哥哥你的奶奶，都不是等闲之辈…你不回来……也是应该的。”
霍清音没有接话。
霍老爷子起身，好似有点腰疼，起来的时候缓了缓。
霍清音的视线看过去，像是在想些什么一样。
霍老爷子起身，在很高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打开书，里面是空的，里面的书页都被凿空了，放的是一沓纸。
“我最近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外面人看着霍家还以为是风生水起，实际上我知道，强弩之弓差不多，已经就这样了，如果不是因为山穷水尽，我也不会重新出现在公司。霍凛很聪明，但是太年轻又太自负，他爸爸不在，公司也没人可以带着他，他其实下错了很多旗。”
“这些…”
霍老爷子把大书里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放在了霍清音的眼前。
“公司股份，江城房地产，还有省内各个市的，哦对，还有帝都也有一套老宅，那一套宅子家里也有人在盯着，所以我没有转到你的名下，但是这是产权证，你拿着，就是你的。”
这厚厚一沓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轻飘飘的不值钱的纸。
但是在房价水涨船高的现在，每一张都是七八位数起步的。
而且现在，也只有房子这种死东西，攥在手心里，才是最真实的。
败不了，丢不了，一辈子都能有依靠。
霍老爷子这才是真的用心了。
霍清音看着霍老爷子推过来的这厚厚一沓的东西，视线在上面凝视了片刻，抬眸，“为什么要给我？”
她并不算是一个好的孙女。
无论是不是唐霜穿过来霸占了她的身体，她都不是一个好的孙女。
毕竟，唐霜所做的事情，全都是真实发生的。
而她对于霍家真正的感情，也并没有多么的深刻。
霍老爷子笑了笑，是没有任何虚伪的添加的笑。
慈爱而又和善。
“你是我唯一的孙女，爷爷不为了孙女筹谋为了谁筹谋？你父母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倘若我离开了，你奶奶不会善待你，霍沐不会离开霍家，你哥哥也不会对你很好…到那个时候，你手里攥着我给你爹这些，总归是好的。”
霍清音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霍老爷子长叹了一声，“公司的股份其实在我遗嘱里面已经写好了，霍凛现在已经手持一些了，剩下的都在我这边，我手里的会六四分给你和霍凛，到那个时候，你和他在公司的股份占有比例持平，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很多事情都发生在意料之外，这是正常的。
尤其是人心和人性，发展轨迹更是让人无法琢磨。
就算拿了再高的心理学学位，人心还是最难理解通透的事物。
霍爷爷之前不是没说过给她东西，给她股份，甚至也一次性转给她上亿的流通人民币。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把一切都摊开说了。
在他寿宴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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