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了什么？”萧湛问。
湘儿夹起了一小块醋溜萝卜，放到萧湛的碟子里，笑笑：“没什么，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叫御医过来看看。倘若你实在住不惯，我叫人帮你在广阳郡内另觅间院子也可以。”
“没事儿，我都挺好的，能吃能喝也睡得着。”她垂眸用小勺舀起一口白粥，咗了口，问起：“你跟白副将他们今日还要到北浪河一带去挖沟设伏等胡人上钩吗。”
北浪河是一条划分国境的长河，下游聚集着大量的外族胡人部落，上游隶属于大承国境内，老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与胡人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却因为二十年前一起北疆大旱，下游河水枯竭，导致胡人在下游活不下去，胡人为了争夺水源，自此便对大承境内开始了一场为期二十年的不知停歇的杀戮和进犯。
昨日清晨，萧湛在前殿与众将士商议过对策之后，仅仅休息整顿了一个上午，便又带兵到北浪河一带挖壕沟做陷坑去了。
萧湛咬了一口馒头，摇头：“壕沟和陷坑都已经挖的差不多了，胡人有探子，也知道我们布置了陷阱，依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不会上当的，这只是我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湘儿眨眨眼。
“古人的兵法里，有一招叫瞒天过海，敌人以为我是在请君入瓮，其实我早已派兵假扮成胡人潜伏到他的阵营，吴冲也已经带前锋军在北浪河的中段开山辟路遇水搭桥，就在敌人放低了戒备心假以为我是在挖沟做坑专心防守的时候，我再号令骑兵杀过去，铁骑冲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湘儿：……
好厉害。
萧湛这番话听得她心潮澎湃，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小勺，心里面还在惊叹。
“那你要什么时候领兵过去？”
“就这三五天吧。”
湘儿轻咬了一下嘴唇，蹙眉，心想说那刀剑可不长眼。
萧湛能读懂她：“都是小场面，用不着担心，胡人的部落很多，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亲自去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毕竟是第一场战役，不容许出半点差池。”
湘儿抿唇，心中还是放不下：“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萧湛点头：“我明白。”
早膳后，萧湛便走了，临行前，还特意叫下人顺便收拾走了他的被褥。
自从经历了那一夜不太愉快的夜谈之后，萧湛与湘儿便不再共寝，在路上时他与士兵们一块儿睡草地，搬进行辕后就自行另觅了一间屋子，湘儿问过萧湛，他说是因为他军务繁忙常常要秉烛夜读，又时不时要与手下的将领商议战事，怕搅扰到公主，所以才特意搬出去住的，湘儿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不过他这样搬走，倒是无形中便利了她日后的逃跑。
寝殿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只要趁萧湛外出打仗时召柯进贤进行辕，然后与他一起乔装打扮混出广阳郡，那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华阳公主这个人。
她环顾空荡荡的宫殿，若有所思。
可是她真的要走吗？跟柯进贤走？回顾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实话说她已经习惯了现在在萧湛身边的生活，离开这里之后，外面也未必就无风无浪，更何况她离开后，或许要面对皇室一辈子的追查，萧湛也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受罚，就连柯进贤也要被她连累得有官不能做一辈子隐姓埋名。
她对柯进贤没有私情，两个人也无非就是认识了一年的鬼友关系，就这么白白耽误人家的前途，她良心能过得去吗？
湘儿拢眉，细细地思索着这其中的利弊。
柳杏和春蕊原伺候在她一左一右，见她心情不好，便提议说出门走走。
“公主，这儿跟京都不一样，这儿的百姓都很爽朗的。”
“是啊，这里的百姓都不认识公主，只要我们穿得简单一点儿，混在人群中就可以随便吃随便玩了。”
昨日清晨便抵达了广阳郡，两个小侍婢跟在她身边在行辕里憋了一整天，心里早就长了草，痒痒得不行，一心想到街上市集逛一逛了。
湘儿被她们这一提醒才想起，若是她过几日真的要逃跑，那此生就再也不能来广阳郡了。她还记得，萧湛之前还说广阳郡很好玩，要带着她到处逛逛，买新奇的小玩意送给她……
只是他最近忙，忙着正事，应该是没空带她玩了。既然是这样……那她就自己去看一看走一走吧，她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刻进脑子里，她要痛快地玩一回，免得日后想起来，反倒是成了心结，一辈子惦记着。
湘儿鼻头一酸，偷偷地抹了下眼泪。朝柳杏和春蕊点了点头，爽朗地笑道。
“走吧！更衣！”
两个小侍婢立即手脚麻利地帮她换好衣裳梳好发，一盏茶后，湘儿穿着身鹅黄色的多折裥裙，头上还编着两个小辫子，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门。她没有披裘衣，恰巧今儿个也不冷，柳杏和春蕊帮她准备的是行动方便的小袄子，走起路来还有点热。
三个人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偶遇的当地人都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们，明显是外乡人嘛。
湘儿撩了一下小辫子，满心不自在，心说只要别认出她是公主就行，自打这当上了公主，她真是已经好久没自在地在街上闲逛过了，今儿个谁也别想挡她的路。柳杏和春蕊比湘儿更兴奋，一惊一乍地，嗷嗷大叫。
“哇，好神奇，小姐你快看，是狼牙筷子！”
“我的天，小姐你快来，这里有烤羊腿啊，烤得外焦里嫩，味道好香好香……”
全是没见过的东西，自然见什么都稀奇，湘儿一路上买买买，柳杏和春蕊负责搬搬抬抬，不过一个上午的工夫，东西就已经多到她们两个人完全搬不动了。
三个人坐在街尾的茶寮喝茶，旁边还有两条街没去，但柳杏和春蕊已经没力气了。
柳杏和春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主，我们先把东西送回行辕，然后再叫两个侍卫过来一起逛吧。”
湘儿撇嘴，勉强点头。忽而，有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碰到她脚踝，她低头看去，原来是昨日的小奶猫。
她眼前一亮，弯腰想抱起它，小奶猫却忽而跑了，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了街角的一座大宅。
那大宅门半开着，门前满地落叶，似是已荒废了许久，原本应悬挂在门上的牌匾现在也斜倚在墙边，湘儿细眼看去，看到了“秦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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