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白离忧见着她要走了,这才回过神来,嘴巴先于大脑一步喊出声来。
招弟回过头来,眼神之中还有些未散去的失望,却仍旧很是礼貌的问道:“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白离忧看了一眼身旁懵懂无知的安生,又看看才年仅十岁却表现得无比成熟懂事的招娣,嗓子突然变得有些哑,却还是出声问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读书识字的人能被卖得更高价钱,所以你要读书?”
她觉得这个理由荒唐极了,“为什么?”
招娣抿了抿嘴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过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念书而已。”
倘若没有她先前那句话,或许白离忧就真的信了,可有那句话在前,如今她说什么白离忧都不是很相信。
“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教你念书识字。”白离忧坐直了身体,目光显得有几分锐利。
招娣偏了偏头,看向一旁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眼神之中显露出几分复杂之色来。
很难想象,一个最多十岁的小女孩竟会有这么复杂的神情。
过了许久,招娣低着头轻声道:“今年大雪封山,爹爹已经十来天没有打到猎物了,家里的存粮都快吃完了,如果爹爹在打不到猎物,我们一家子就要饿肚子了。”
“我曾听娘说起过,邻村有一户,人家将女儿卖了二两银子,有了这二两银子,他们即便是没有打到猎物,也好生度过了这个冬天。”
“所以为了你爹娘能够吃上饭,你便打算去卖身?甚至为了能够多卖些银子,还想要学读书念字?”白离忧轻声问道。
招娣点了点头。
白离忧一阵沉默。
她没有想到这个救了自己的家庭,居然已经陷入了这么大的危机之中,可即便是如此饭都快要吃不起了的情况,他们还是接纳了自己。
甚至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异常。
“来,到姐姐这里来。”白离忧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面上恢复温柔的笑意,向着招娣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身边来,“你知道卖身是什么意义吗?”
招娣看着她回道:“娘说,卖了身就不是她的女儿了,以后就是主人家的人,没有允许是不能再回家的。”
白离忧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呀,所以你舍得你爹娘吗?你弟弟今年才这么大点儿,一旦你卖身离开了,家里但凡出了点什么事情,你根本都不知道,你真的愿意这样吗?”
招娣眼中浮现出点点泪花来,眼眶鼻头开始发红,“我不愿意,可是……”
可是为了一家子能够活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附近的人靠山吃山,冬日里一旦遇到大雪封山,打不着猎物换不来钱,那对一家子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每年冬天饿死几户,人家那都是常有的事儿,她们家也算是小有富余,可今年大雪封山了十几日,爹爹在山里面没有打到任何猎物,也没有搞到任何一点吃食,家里余下的粮食,四个人紧吧紧吧,倒也能在勉强吃上个几日,可是爹娘救回来了一个姐姐,五个人,那么点儿粮食,连三天只怕都撑不到了。
便是卖了身再也见不到家人,可能够解决眼下这困境,倒也是好的。
白离忧看着她这么懂事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将招娣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温柔道:“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姐姐好吗。”
招娣吸了吸鼻子,稚嫩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前襟轻轻点了点头,闷声回应,“嗯。”
倒是一旁的安生,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见着姐姐哭了也凑上前,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的安慰道:“姐姐别哭,哭了安生不高兴。”
招娣见着他这般可爱的模样,禁不住破涕为笑,“姐姐不哭。”
白离忧见着姐弟二人相处得这般和谐,也不免欣慰的笑了笑,三人正说着话呢,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那进来之人看到门内如此热闹的景象,顿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两眼一瞪,对着那姐弟二人便喊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打扰姐姐休息?还不赶紧出去!”
白离忧赶忙笑道:“大娘误会了,是我一个人在这屋里呆的着实有些烦闷,便叫了他们俩来陪我。”
“招娣和安生都很懂事,真羡慕大娘有这么聪明的两姐弟。”
大娘拎着药包走了进来,听着白离忧夸她的儿子闺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嘴上却还是埋怨道:“什么懂事哦,真要是懂事,咋还会来这烦你呢。”
“不烦的,不烦的。”白离忧笑着道。
那大娘瞪了招娣一眼,“还不赶紧从白姑娘怀里出来,小心压着她的伤口。”
“我哪有那么脆弱。”白离忧无奈的笑笑。
招娣听话的从她怀里站了起来,拉着安生冲着白离忧笑了笑便离开了。
大娘这才停下了训斥,将买回来的药包递到白离忧跟前,“你看看这便是我买回来的药,有没有买错的,若是买错了,我便趁着现在天色还不晚,赶紧去给你换了回来。”
白离忧看了看她带回来的药,检查过后,说道:“都是对的,这些都是我要的药,倒是辛苦大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娘赶忙笑着道,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来还得多谢姑娘你大方,老婆子我也便实话与你说了吧,我这家里如今已经入不敷出,倘若是在夏天,何至于叫姑娘受这般待遇,连些草药都没有。”
白离忧将药重新包好放到一旁,听大娘说完之后才道:“可是因为大雪封山?”
大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面上神色愈发沉重,“这仅仅只是一部分原因,即便是大雪封山,靠着原先家里那点余粮,这个冬天倒也能安然过去,只是,哎,如今这世道艰难……”
话说到这儿,她却是没有再说下去,看神色,仿佛是有什么顾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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