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忧已然的将话语说到了这个份上，殷无方自然是无可奈何。他此番带白离忧出宫就是为了让她心情放松些，自然也不好说这些丧气的话。
于是沉默了片刻，殷无方轻声道：“不学便不学吧，反正这条路，我会一直陪着你走的。”
不论前路如何，他皆不会再放开白离忧的手了。
天边蔓延而起了几朵云，挡住了熠熠生辉的日光，明明还是下午，却已然有了傍晚的气氛。尤其是身处宫中，抬起眼帘便是只见一片长长方方的天，更显得几分阴郁。
苏之炆坐于殿院之中，抬着眼帘望着这一片苍穹，竟是突兀的意识到，自己已是错过了许多个京城的日子，以至于独坐于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还几分陌生。
“要阴天了。”孟居青悄无声息的立在了他的身侧，缓缓提醒道。
“我想再坐一会儿，对不起，居青。”苏之炆回过头，有些尴尬的笑笑。
孟居青倒是没有介意，一边点头一边道：“无妨，等到你想回去了再唤我，我推你进去。这宫中的门栏高，不比县府，你一个人不方便。”
“谢谢了。”苏之炆扯出了一抹笑，由衷而言道。
原是以为孟居青让自己需要的时候再唤他，是不打算在此处呆了，却未曾想到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始终立在他的身边。
苏之炆犹豫了一刻，终是将心底之言轻声嗯喃：“居青，我知道你喜欢自由，不喜这宫中。我们原先是约定好了，几日之后我和你一起离开。只是现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实在担忧无方和白姑娘。”
话说到了此处，苏之炆有些尴尬，却仍是硬着头皮补充道：“虽然知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多留一个人，多一份照料。你若是想走的话，我不会拦你，但……希望你多多注意，照顾好自己。”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正值天下太平之际，殷无方已将全力握在手中，是权势全盛的天子，亦是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助，所以他才会安心的离开。
可是如今……这深宫中暗藏玄机，他自是没有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居青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明白你对圣上的忠心。”
“你若是准备离开了，定先告诉我，我亲自送你。”苏之炆立刻抬眸，目光闪烁着道。
孟居青是他的救命恩人，又同他相识相知了这么久，自是早便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友人。他此番是陪自己一起回的宫，自己自然也有衣物去送他。
可是苏之炆不曾料到，孟居青在听闻他此番一语之后，竟是突兀的一笑，道：“你就这么想我走么？”
苏之炆呆愣了一刻，对他所言不明所以。
孟居青便摇了摇头，道：“只是就算你想让我走，我现在也并不能离开。我此番不仅仅知晓了他们二人的真实身份是天子和皇后，还知晓了太子和郡主曾被蛊毒所扰。甚至不仅仅如此，还有此次行刺一事，我也全数清楚，若是出了宫……”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晓，你必不会将宫中之事同外人道。”苏之炆几分坚定的打断了他的话。
孟居青叹了口气，淡淡道：“那皇上和皇后呢？他们如此警惕，怎会放我离开。”
“他们若是不信你，我便去同他们所。”苏之炆立刻启唇，一字一句道：“当日在县爷府，圣上答应了我一个请求。只要我求，他必会同意。居青，只要你想离开，我便去。”
孟居青原是不知晓殷无方还曾许诺给苏之炆请求的事，听罢他如此言说，心下不由的有些感动：“这请求可是天子给你的，可做免死金牌，也可要万贯金银，你就这么便宜了我？”
“我只是不想你勉强留在宫中罢了。”苏之炆讪讪的摇了摇头，似是料到了先前的事一般，淡淡道：“你原先可是连县府也坐不住的。”
“你放心，我不勉强。”孟居青轻声一笑，默然道：“先前的孟居青的确独爱药茶，不喜留于县府。可今时不同往日，没了那顶乌纱帽，我已是没有了束缚，我会自己做选择，无须你再为我做什么。”
此时此刻苏之炆方才听明白，孟居青拒绝自己，并非因为不愿承自己的恩情，而是因为他并未想着如今便离开。
苏之炆抿了抿唇角，轻声询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心下所想么？”
“留于宫中，并不是长久之想。你也知晓，我孟居青向来不喜这些烟火。”孟居青抬眼望着苍穹，不去看苏之炆的神色，回应的坦荡：“只是，今日见天子被人用银针行刺，而那人还极有可能是受了迷药挫使，起了些许的兴致。我也学医多年，从来不曾听说过有此等迷药，能迷惑人的心智。”
他说的隐晦，苏之炆却是极快的便心领神会，他几分无奈，道：“居青，这些事少掺和为是。否则的话……”
孟居青自然也知晓苏之炆在担心什么，忙道：“我不会掺和，只是好奇，想知道那是何等迷药罢了。你放心，我留在宫中什么也不会做，只是想等着水落石出，了解那幕后高人是如何安排的。用迷药操控人心智的法子太阴毒，我自不会妄自学习。”
说着此话，孟居青转过视线，同苏之炆四目相对，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人脸上担忧的神色。
他几沉默了一会儿，将方才肆意的言语收敛，轻声补充道：“再者说，我留下还有其他的益处。这宫中除却皇后可与我平起平坐之外，其余大夫的医术都定不如我。我留在这儿，兴许比你留下更有用些。”
此话说的倒是不错，可苏之炆却仍旧紧绷着一张脸。
孟居青叹了口气，道：“你想要帮天子和皇后，我便陪你一起帮。”
他的话语容不得人拒绝，苏之炆只好应下声来：“好吧。”
眼看着他的眉心微微舒张，孟居青的嘴角方才重新的勾起了笑意，抬眼继续望着这一片苍穹，不作任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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