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一时冒在白离忧脑海之中的问题,白离忧确然一个都无法解答。她沉默了一刻,悄然开口道:“无方,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彼时的白离忧正靠在殷无方的胸膛上,整个人皆是团成了一团,以至于声音传入殷无方耳畔的时候,不过变为了一声弱弱的闷哼。
殷无方极力的辨认了一番,方才缓然道:“什么?”
“我说,你答应我一件事吧。”白离忧舔了舔嘴唇,不厌其烦的重复。
这一次,殷无方也听了个透彻,他下意识的便道:“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白离忧突兀的开口,声音肃然的让人猝不及防。
她这一份突如其来的话让殷无方心下几分的无奈,他垂眸看着白离忧,默然道:“你又蛮不讲理。”
白离忧哼唧了一声,将脸颊埋得更深:“我不管,你刚刚都把我气哭了。你一个男人,还是当朝天子,对别人都好,却连件小事都不答应我。”
“正因为我是当朝天子,才不可随意应允。不然的话,这江山岂不是早就拱手让人了么?”殷无方似乎早就拿捏好了白离忧的性子,所以回应的亦是让人无可反驳:“你倒是让我听听,是什么样的小事。”
白离忧咳了咳嗓子,悄然抬头看着殷无方,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又失了感觉,差不多也是个废人了。如若在这别山里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一定得顾全大局……”
“你有事,我不可能活。”在白离忧最后一语还未嗯喃出口的时候,殷无方便肃然的打断了她。
白离忧心下无奈,只好抬眸对上了殷无方的眼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拒绝。”
殷无方撇了白离忧一眼,神色依旧不变:“你是我的底线,我绝对不会拿你起誓,也不会拿你做什么约定。”
“你必须要答应我。”白离忧的眼眸坚定,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骤然开口道:“你还欠我一件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这是许久之前的事情,早在殷无方还是豫王的时候,为了回报白离忧而应下的事情。白离忧这一记,便也是数载。原本以为再派不上用场了,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她终是在这一日将这件事再度提及。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早便忘了。”殷无方突兀的一笑,笑容中却尽是苦涩。
白离忧面不改色,顺应着方才的话继续开口道:“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好生的护住自己,为了天下,也为了咱们的阿焘。”
说着说着,她竟也有一些哽咽:“无方,你是天之骄子,人之龙凤,亦是天下人的希望。我许你陪着我,守着我,却不许你陪着我死……”
人向来便是自私的,白离忧思前想后,终是头一次的觉得自己违了医者仁心这一句话的含义。她问殷无方要的这个约定,等于自己将一切撒手。责任的重担亦是会砸在殷无方的身上,让他求死不能。
孩子、天下臣民……
殷无方肩上的东西太多了,白离忧将自己排除在外,便永远不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白离忧却是不知,自己的这一句言说又是给了殷无方何等的绝望。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啊,老天专门派你来惩罚我。”殷无方轻缓的摇了摇头,他眼眸中的色彩逐渐的黯淡了下来,却始终没有松开那只搭在白离忧腰间的手。
他冷峻的侧颜尽显在白离忧的眼中,白离忧竟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却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那是她所爱上他的,最早的模样。
白离忧抿唇一笑,将头埋在殷无方的肩膀上,良久之后,方才倾吐出了一句回应的话语:“我上辈子没遇到你,自然也没有什么被欠下的。如今此生欠下了你,来生,你也带着这笔账来寻我,可好?”
西风拂过寒洞,携来了一声的冷气。风声掩了此处薄弱的声响,白离忧却是突兀的湿了眼眶。
只因那萧瑟的风声中伴随着一句薄凉的话语,是她最为着迷的人倾吐而出的声音。
他说:“好,我寻你。”
风雪连着两日都没有停止下来,白离忧肩膀上并不重的伤口重新的结了痂,却因为没有用太多草药的缘故,痂痕丑陋。依照着白离忧多年来的经验,八成是要落下疤痕的。
只是,已经至于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也不再在意这些了。
自那约定过去的事情已经两日有余,这两日,白离忧和殷无方都对他们许下生死与来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她如今不便行太远,殷无方便将她留在这寒洞之中,白日自己出去寻觅草药的所在之处。而每到傍晚,方才将药材带回来,给白离忧逐一的检查。
只是昨日,殷无方回来的晚了,外面的天寒地冻将他整个人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白离忧心疼无比,方才搁置下了药草,在殷无方暖身的时候,便搂着他悄然的睡去了。
如今晨光微熙,即便这山洞之中被殷无方所放置的山石所遮了光,也依旧可以看出正是一日之计的时刻。殷无方又出外寻药,白离忧便也趁着这一份光亮,摆弄起了殷无方昨晚带回来的药草。
闻不到气味,白离忧便只能通过肉眼来辨别,这看着看着,她却察觉到了不妥之处:“这些药草皆是麟武州所产,我这前世今生,皆没有来过此处,有关麟武州的医书也没有看过几本,又怎能逐一辨别而出呢……”
白离忧无奈的笑了笑,几分自嘲。她望着这眼前琳琅的药材,突兀的感到无力。只是这一份无力之感不过片刻,便悄然散去了。
——即便是没有味觉和嗅觉,触觉却还是在的。就算是自己摸不出,也至少可以如殷无方所言的那般品出来。
如此想着,白离忧心下一喜,便也不再犹豫什么,她仔仔细细的挑选出了几只自觉地无毒无害的药材,便揉搓了一番,小心的送到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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