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忧微微的摇了摇头，嬷嬷的话语让她有一些哭笑不得，她下意识的便开口道：“阿圆都这般随意了，阿方又比阿圆正经到了哪里去呢？”
“这花舶上的姑娘都是自己起的名讳，你若是实在想不出，就去问问她们。”说到了此处，嬷嬷似乎也有一些不耐烦了。
正当她准备渡步，前去寻人过来的时候，白离忧的声音却是默默的自身后传来：“不必了，我就叫做阿方吧。”
平庸的字眼划过舌尖，让她觉得酥酥软软，几分的熟悉，似乎这个字眼原本就同自己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嬷嬷回过了头的一瞬之间，望见的便是白离忧眉眼间的晶莹，她清晰的听闻见了白离忧重复的声音：“嬷嬷起的这个名字我很是喜欢，日后，我便叫做阿方吧。”
嬷嬷见白离忧的嘴角含笑，温婉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的凉意，终是没有什么理由反驳，于是点了点头，将那放置在白离忧面前的纸笺又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签了吧，在旁边按个手印，我就先将银子给你。”
一纸契约给她冠上了新的名讳，亦造就了新的身份，虽然有些许的随性而草率，可她终是能够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是个人了，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一片薄雾。
拿到了自己用类似于‘卖身契’的契约换到的屈指可数的银两，白离忧仔细的掂量了一分，这银两虽是不多，可是放在自己的身上，亦是沉甸甸的。
于是并未多想，白离忧便将这银两全数的交给了带自己前来此处的男童。自己需要的是一份能活下来的差事，而这多出来的银两，便显得毫无用处，倒不如送赠给真正需要的人。
“这些钱你拿着，你家人若是问起来，说是你姐姐给的便是了。”白离忧轻声而言，握紧了那男童的手：“你告诉我，你姐姐叫什么名字，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男童心中感激不尽，竟在一瞬之间跪在了白离忧的面前。
白离忧连忙将他拦住，一字一顿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子，下跪高堂。你跪我，便是对不起你父母高堂，对不起九五之尊。”
男童只好站起了身子，缓慢而坚定的开口道：“我姐姐名字叫做元香。”
“好。”白离忧点了点头，心领神会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取下了男童的发带，简单的交代道：“我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了，你也不要来的这般频繁了。若是你实在相见你姐姐的话，我会告诉她，让她出来见你一面的。”
江水荡漾，在这船舶上看的更为清晰，似乎能够看得出每一道波纹的弧度。这岸上的人看江水清澈，船上的人，看的却是满目乌黑。
几日的功夫，白离忧已经熟悉了在这里做下人需要做的活儿。她亦是明白了嬷嬷望着她的容颜，说她做下人可惜是所谓何意。
在拒绝了无数人为其赎身的请求之后，白离忧终是忍无可忍，用妆容办成了丑陋的模样。至此以后便消除了困扰，除却平日的公事之外，至多的时候都是去寻元香。
走上了二层的阁楼，白离忧将手上的盘子微微放下。此时的元香正在摘着头顶上花枝招展的头饰，去掉了浓妆淡抹的胭脂和水分，她亦是只剩下一张苍白的面容。
“阿方，你来了。”元香面带笑意的开口，招呼着白离忧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白离忧倒是也并不见外，她只是看着元香如此模样，有些心疼道；“我可以将我每个月的月俸都给你，你寄给你的家人，你同我一起做个下人吧。做歌姬……太过辛苦了。”
白离忧思虑了半天要如何委婉的言说，可是话语诉说出口，却还是不尽人意。
元香微微垂下了眼眸，缓然道：“你的钱也是你一点一点赚下来的，我凭什么要你的银两呢？”
“我不过是个下人，本应该和下人一起挤那二十几个人一起睡的小柴房，是得了你的照拂，嬷嬷才破例准许我和你一起住在这儿的。就算作交换吧，我住在你这里，给你我的俸禄。”白离忧喃喃的开口。
元香却是默然的一笑，打断道：“如若咱们两个人都做下人的话，可是要一起去挤那二十几个人所睡的小柴房了，我又拿什么和你交换呢？”
元香将白离忧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她亦是没有反驳出格所以然来。
“阿方，你能来陪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元香的声音生来温润，有着一副好嗓子，即便这方才唱曲儿唱的多了，透露了些许的沙哑，可却还是柔美的惹人怜惜。
世人看得出她的歌喉和美貌，白离忧却只从她的身上看出来无可奈何的意味。她轻声叹了口气，默默的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似是对着元香所说，亦似是对着她自己。
船舶依旧在这江南的江岸上绵绵而行，长久不绝的传递着富贾子弟的笑声，以及这船舶上的人无可奈何的叹息。
而船舶上的人不会知晓的是，曙光从京城而出，正朝着这一片水乡而来。
毛城偏僻，却得以治理，又于位置上临近繁华的江南一带，显得甚是繁荣。即便这一行殷无方只是微服来探听民意，却仍旧免不了见了毛城封王一面。
他本也当作流程所致，却不曾想到，这一见，险些兵戎相见。
坐于那高座之上的人并非是一身龙袍，可是即便如此，威严却还是从四面八方涌生而出。而此时此刻的殷无方却是攥紧了拳心，只因为眼前正歌舞的那个人。
武三在一旁立着，也情不自禁的为毛城封王捏了一把汗，心下无比难耐的吐槽道：这朝中之人都不敢再殷无方面前提白离忧，他倒是好，寻来一个容颜相似的人想献礼给殷无方。心下想着是讨好，可是却不知，这是有意无意的触及了殷无方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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