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不归皱眉：“什么人？”
“一个死人，刚死。”陆初寒将笔杆掉转，敲了敲桌子上的字，一个“木”字，“这个人，说是与白、温两府家主至交，实则他交的‘温家’只是温纨一人而已。木马侯的后事，也是白尧棠和温纨收拾的。木马侯临死之前，特意把这三个人扯到一起，你认为他会无的放矢？”
陆初寒随手又写了三个字，将“温”“赵”二字圈起来，然后指着最后一个字道：“一个坐镇者，两个执棋者，这木马侯布下的棋局，胃口可是大得很呐。”
雁不归看着最后一个“白”字，心中了然：“有白尧棠坐镇，确实铜墙铁壁。”
“唐无、夏残羽、冉家双杰，再加上木马侯。”陆初寒浅浅眯眸，若有所思，“可以死的已经死尽了，白尧棠是最后一个。只要白尧棠活着，他必保夏蝉。”
雁不归笑道：“那如陆宫主这般说，夏蝉还真的死不了了吗？”
陆初寒把玩着手中的笔，眼底多了几丝笑意：“不，如他这般，迟早会被累死。”
雁不归不由一怔：“累死？”
陆初寒笑着问他：“如我所记不差，夏蝉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于你我而言，这个年纪依旧是年轻。可于他而言，二十余年不曾歇息的天涯流离、心力交瘁，还能活几年？而且你也说过，他身有顽疾。有病的人，是不能受累的。”
他看着雁不归，笑意虽然清晰，却掩不住眼底的冷意：“白尧棠不死，他就死不了。但若是白尧棠闭眼，下一刻就是夏蝉的死期。”
莫名的，雁不归心中升腾起些许凉意，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间的短刀，许久之后喃喃道：“三十年前我被门主救下，从那一日起，生生死死经历了不知几十次，我都一直站在他身后，未曾离开一步。可今日，我却在谋算着杀掉他最看重的弟子。”
陆初寒笑了笑，声音平静：“你若不愿杀他，我不强求。”
雁不归看他一眼，笑容自嘲：“你自然不强求，本也是我自己要杀他。”
“因为你的野心大于你的忠心，他对你的威胁也大于你对他的容忍。”陆初寒不以为然，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眯目看着墙上的字画，神情悠然。
雁不归皱皱眉，唇角浮出冷笑：“不过是如今我与他各为其主，不得已杀之。同为豺狼，可同苦，绝无同甘之理。”
陆初寒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可知何为掌棋者啊？所谓执棋者，便是除他本人外，凡是棋子皆可弃。”
雁不归微微变色。
陆初寒将目光从字画间移开，淡笑道：“东堂之死，烛曳必已对你生了疑心。如今你留在烛曳尚有大用，罅隙生出，最好还是补回去的好。取不了太玄经的人头，至少要拿走他的半条命才好交差。”
雁不归沉默极久，最终抱拳：“是，我明白其中利害，陆宫主放心就是。”
陆初寒颔首：“去吧，我期待最终的结果。”
“等一下。”雁不归正要离去，沉默了极久的蒙面人忽然出声。
陆初寒闻声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尽可说。
蒙面人道：“他离开的时候背后背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是用他外衣裹着的。离得远，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是去的时候他应该没有携带那样的一个东西，并且穿戴整齐。”
雁不归猛地顿步：“长条状？大约有多长？”
蒙面人迟疑一下：“三尺有余，可能要比寻常刀剑长几分。”
雁不归与陆初寒对视一眼，神情凝重了几分：“速度好快。”
陆初寒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几下，迅速看向蒙面人：“沉柯，你去查一下他之前去过的地方。”
沉柯微微一怔，沉吟道：“属下之前便已让人去简单查过，包括离乱葬岗两日路程之内的客栈酒楼，都没有此人停留的痕迹。至于之前，雁护法兴许也知道，此人擅长易容，而且行事极为小心。凡是他经过之处，绝不会留下给人追踪的痕迹。”
雁不归微微颔首：“他武功深不可测，听觉嗅觉又远超常人。连我也不敢说一路尾随能不被发现，更不用说负责追查的下属。”
陆初寒目光在二人面上转过，然后落在桌上：“他当真如此小心，连你们都查不出他的踪迹？”
“由不得他不小心。”雁不归略加思索，肯定出声，“十余年前，他便及其厌恶背后有人跟随。无论这个人是为了保护，还是单纯同路。绕远路、夜半更换客栈，这种事他常做。曾经他便有这样的习惯，更不用说如今芒刺在背的他会如何小心了。”
陆初寒问道：“那白尧棠呢？也查不到？”
沉柯道：“属下猜测，与夏少侠同行之人应该就是白宫主。此番探查没有查到夏少侠滞留的痕迹，自然不会有白宫主的痕迹。不过，白宫主行事向来磊落，又是极好的相貌气质，若是查他单独的行踪，许能查到一二。”
陆初寒闭上眼，片刻后才缓缓睁开：“那就去查吧，虽然希望渺茫，但若真的能查到什么，也好。”
沉柯道：“昨夜夏少侠独自离开，白宫主则留在木屋歇息了一夜，今日天明才动身离开。我已命人分别跟踪二人，需要让他们继续跟下去吗？”
陆初寒道：“把跟着夏蝉的人撤后，能跟则跟，跟丢了无妨。跟着白尧棠的人，尽管跟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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