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齐王突然出声，仁宗微怔，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询问。齐王声音微沉，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让我带墨儿离开吧，他不能留在京都了。”
仁宗目光微动，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囚禁他？”
齐王道：“墨儿绝没有他如今表露的那般良善，如果真的让他得知了真相，后果我不敢想。”
仁宗闷声道：“遇到这种事，十有八九是要疯了。没疯的，也落不下好事。”
齐王轻叹：“墨儿肯定不是疯了的那个。”
仁宗嘟囔：“还真不如疯了的好，有萧神医在，还能治好。”
齐王面无表情：“我也深有同感。若是疯了，至少还能留在身边，有个盼头。若是……”摇了摇头。
仁宗喃喃：“他的心栓不住的。”
齐王抿唇，眼中多了几分果决的狠厉：“不需拴住他的心，只需将他的人留下就够了。只要捱过了这几年，一切都可以慢慢和他解释。”
仁宗沉思，并未直接反对：“你想将他送去哪里？”
齐王缓缓吐出一口气：“碧落山吧，卓易也是当年的故人，他知道要怎么做。七杀的军营就在离那里不远的地方，要是墨儿有什么危险也有保护的人。”
“倒也未尝不可。”仁宗皱眉，有些许疲惫，“四哥真的打算让墨儿娶木清菡为妻？”
齐王颔首：“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墨儿也愿意娶她为妻。侯爷与我结为莫逆，多次救我性命。木家最后的一点骨血……我总要尽力保全。”
仁宗道：“但是木清菡的孩子姓赵，不姓木。留着皇家血脉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姓他人之姓。若是她愿意，朕可以为她另指一门婚事，终究也能为木家留下一个孩子。”
齐王轻叹：“此话，我问过数遍。我当年应允过侯爷，说是……”有些头疼的再次叹息。
仁宗问道：“木马侯如何说？”
齐王嘴角微微抽搐：“他说，白尧棠已早婚娶，膝下已有一子。若是墨儿与清菡将来生下女儿，可以从白尧棠幼子，或是长子次子中择一年纪相当的嫁过去。他们的儿子会有一个姓木。”
仁宗用了很久时间把关系整理清楚，不由失笑：“若是墨儿没有女儿，或是大学士只有一子，又要如何？”
“那就让墨儿的幼子娶白家的女儿，然后……”齐王下意识回答一句，又回过神来，“陛下莫不是关心这些吧？”
仁宗若有所思：“我记得白卿的长子比墨儿年长着三四岁，还另外有一双庶出的儿女是吗？”
齐王颔首：“确实如此。”
仁宗道：“既然墨儿之意已决，就让人去打探一下与白家长子走得近的姑娘，让他们快些成婚吧。”
齐王一怔，半晌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谁和谁成婚？”
仁宗也是一怔：“自然是白尧棠的长子啊。总不能让墨儿的女儿嫁给白尧棠庶出的儿子吧？他与墨儿年纪相当，此时成婚刚好。择一个良辰吉日，让墨儿也成家吧。成了家，也好拴住他几分。”
“可清菡还在孝期……”齐王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道，“我今日回去便命人算一下日子，是应让墨儿清菡尽早成婚。”
仁宗知他明了，有些疲惫的闭起眼：“墨儿不肯原谅我，也罢了。如此，朝廷之中他也可少几分挂念。待春天来了，便让墨儿去碧落山吧。在那里，远避朝堂，不见纷争。等他下山之日，诸事罢了，再向他说明一切也不迟。”
齐王目光动容，深深抿唇，片刻之后才起身谢恩。
仁宗疲惫一笑：“四哥，不必多礼了。我这一辈子，就是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健康快活，也许能文会武，勤奋好学的儿子。我想让他看看我终此一生，守卫着的江山是怎样的风景。我想，他不必如我一般幼年登基，每日坐在冰凉的龙椅上看着狰狞的天下，手足无措。我想让他在我身边像寻常孩童一般在爹娘怀中享受温暖，想让他在侍卫的簇拥下享受尽情奔跑笑闹的快乐，想让他和知己好友在湖心画舫对酒吟诗，在江湖上策马奔驰……等他成年之后，再让他坐在我坐了几十年的位置上，看着已经变得宁静美好的锦绣河山。”
他抬手盖住眼睛，长长叹息：“四哥，我不是想从你身边夺走墨儿，我只是太想有一个儿子了。我只是太想……让他坐在我的位置上，看看这天下。我却没有注意过，他要的不是万千宠爱，不是显赫声名，更不是这万里河山……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江湖飘舟，与世无争……在汴梁城中永远看不到的天下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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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我有点累了。”赵卿言扶住手边的阑干，慢慢靠在了上面，看着桥下的游鱼，眼帘低垂。
赵曙停步转身，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选择了敷衍的回答：“那就坐下歇一会儿吧。”
赵卿言眼角微弯，墨色的眸子染上了浅浅的笑意：“我靠一会儿就好。”右手扶在阑干上，左手自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是用手帕包了三四层的糕点。他掰下一小块，用指尖搓碎，撒入湖中。看着游鱼抢食，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墨弟，你这个……”
赵卿言闻声抬头，见赵曙看着自己掌心的糕点，往他身前递去：“我之前从二哥那里拿的，想着出宫路上过来喂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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