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尧棠仰头望天,唇边笑意不减:“赌上性命的棋局,总要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啊。”
白衣飘飘,像极了当年初识时的模样。同一件白衣,穿在不同人身上,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冉桐轩喜爱白衣,白尧棠喜爱白衣,莫怀瑾喜爱白衣,萧止语也喜爱白衣。
只是,冉桐轩向来温润内敛,如不染凡尘,不沾火气的雪莲。
只是,白尧棠向来洒脱自在,如不受拘束,不留痕迹的白云。
只是,莫怀瑾向来无心无念,如不落笔墨。不谙世事的白纸。
而自己,厌倦尘世,不喜纷争,清冷疏离,大抵只是山谷角落的一蓬积雪罢了。
萧止语从未见过莫怀瑾,但在旁人的描绘中,他已经记住了那个未曾谋面的人,是何等的风采。
若是白衣染血,跌落凡尘,又该是怎样的景色?
萧止语思索不出答案,他只能摇头:“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心有挂念,还能如此坦然赴死。”
“我们?”白尧棠只是短暂的讶然,便已明白了言中所指的人。他轻笑,笑中带着叹息:“因为我们活着时来不及看到的景色,死后一定有人为我们完成。如此,足矣。”
萧止语看着手中的石子,喃喃:“父辈的孽,要让子女来还,真的是……不公啊。”
白尧棠轻轻皱眉,又舒展开来:“其实我很庆幸,父亲不必如我一般抛弃了憧憬,放弃了自己十数年的坚持,也不必弃妻室幼子于不顾……臻儿不必如我一般品尝身为人父,却未尽为父之责,未能护得妻儿周全的苦楚。天命难违,终归不幸。但是,最难的煎熬让我来承受,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萧止语看着他,然后问道:“你在温纨身上,看到的是同样的东西吗?”
白尧棠默然:“除去茗儿,这些师侄之中便以他为长。这些年,他努力做着兄长,甚至是师父该做的所有事。他知道残羽不甘心,知道残羽心中挂念着的人……他就将残羽未完的心愿尽数背在了自己身上。上有师仇,下有弟妹,他受的苦哪里少过我啊?”
萧止语沉默了许久许久,郑重出声:“若他日故人有难,我必当倾尽全力,不负故人遗愿。”
“多谢。”简单的两个字,也只需要这两个字,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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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密室之中不见一丝日光,也未点蜡烛。
在这一片黑暗中,温纨已经站了很久。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对面的男子身上移开。欲语之言已尽,剩下的便是等待。
白衣的男子跪坐在桌案前,满桌竹简,竹简之上是用刀刻出的一个个字。
男子笔直得跪坐,并未束起的长发却长长的垂到地面,流泻出一地的墨色。他指尖执着一柄小刀,刀尖停留在身前的木板一角。在木板刻下的,是一副八卦图——一副没有一刀刻得过重,也没有一刀用力太轻的八卦图。
“啪”小刀放在木板上的轻响,成为了打破沉寂的第一个声响。沉默了极久的男子,终于愿意开口:“师弟与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温纨道:“我并不想让师兄做什么,只是想知道师兄愿意做什么。”
“你应知道,对我而言并无愿与不愿。只要你需要,我就愿意。”男子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却有几分空洞,仿佛失却了灵魂。
温纨微微皱眉,语气中却没有显露任何的不满,依旧的冷静而平淡:“侯爷也是你的师父,你不在乎他的死吗?”
男子微微摇头:“我只是不知我能做什么。”
温纨沉默片刻:“师兄不需顾及太多,只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会帮师兄将一切安排好。”
男子不做言语。
温纨抿唇,极久后轻叹:“那师兄告诉我,为了残羽门和木马侯府,你可愿意迈出枯木谷?”
男子转头看向他:“一定要是我吗?”
温纨道:“这件事,除了你没人可以和小王爷说。”
“嗯。”男子应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并不清晰,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了。”
温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果师兄觉得为难,我会另想办法。”
男子低头,指尖轻抚着八卦图:“清菡是他的妻子吧?”
温纨颔首,继而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补上了回答:“嗯,小王爷已经将他接入府中了。”
过了一会儿,男子轻声道:“既然不急,那等清菡与他成了婚,我再去吧。”
温纨略加思索:“如此甚好。”
男子轻轻点头,又没了言语。
“我还有一事要问师兄。”温纨走到他对面,在桌几前坐下,将手中拎着的包袱递给他。
男子摸了一下包袱的形状,问道:“你又刻了这么多?”
温纨神情有些疲惫:“也不全是,有几卷是温宁无事时帮我刻的。”
“其实。”男子放在包袱上的手指缓缓收缩,本就轻柔的声音又低下了几分,“你不必花费时间心力为我做这些的……”
已经听过了很多遍的话,温纨无视了夹杂其中的愧疚,故作无意:“偶尔闲暇无事,刻几篇诗文静静心也是可以打发时间。”
男子不再言语,收回手,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你想问我什么?”
温纨见本来放在较远处的小刀被包袱挤到了男子手边,直起上身将小刀拿到一边,重新坐下后才开口:“我记得师兄几年前将‘苍山’送了出去,‘苍山’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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