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浩煵轻皱下眉,沉吟道:“梨核清热,当归性温,现在已经入秋,梨子大概没什么用。当归倒是能缓解头痛,但药效并不明显,不合适少爷使用。这两味药材放在一起,没什么特别功效,但应该也没有毒……”
赵卿言眼中微微带笑:“说的不错,但你一开始猜就猜错了方向。浩煵,梨核,也是梨心。梨心,离心,皇兄怎么可能看不出我已生离去之心?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笔杆在梨核上方轻点,然后指向当归。
冉浩煵恍然:“离心,当归。”
赵卿言垂眸轻叹:“当归,当归……我大概也应该安心了吧。这半年,也真是度日如年。”
冉浩煵默默看着,也暗松了口气,生硬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手中的书随着他手指的放松而落在地面,冉浩煵却没有发觉,只是呆呆的看着赵卿言。五个月的艰难痛苦、步步维艰,折磨的不止是赵卿言,也是冉浩煵。冉浩煵所承受的,可能还要更甚。
“结束了?”江无颜放下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走到桌子前,伸手将盒子拿了起来晃了几下,“你确定你没会错意?”
赵卿言摊手:“那可说不准。”发白的脸色暴露出他这故作的平静下波动的情绪。
江无颜看看他,又看看冉浩煵,微微一笑:“恭喜。”
赵卿言扯了扯嘴角想要笑,胸口闷闷的,却连一个笑容也挤不出来,直接趴在桌子上,把自己的脸挡住。好不容易拼出的半只燕子掉在地上跌成几片。
江无颜愣了愣,轻唤道:“云墨……”
赵卿言闷声道:“别说话,让我缓缓。”声音在可以抑制的情况下仍旧带着几分颤抖。
江无颜咽回了想说的话,半转过身看向目光挣扎的冉浩煵:“你可以先出去,我在这里。”
冉浩煵轻咳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麻烦你了。”逃跑一样起身推门离开,少有的失态。
江无颜看着冉浩煵狼狈的背影,暗叹一声,走过去将敞着的门关好。他没有再走回去,就站在门边,远远看着竭力克制情绪的赵卿言,目光中带着几分叹息几分安慰。
江无颜比赵卿言要大十几岁,十年前他年纪与赵卿言仿佛,而赵卿言还是个孩子。第一次走入轻风宫,看见那三个孩子的时候,着实震惊。同样精致的长相,同样整洁的装束,同样的乖巧安静。所不同的,唯有性情。冉桐轩的儿子身上更多的是冉听瞳的温润谦和,冉浩煵身上却带着冉桐轩的傲然冷漠。而那个坐在树下仰起头透过树叶间缝隙看着天空的孩子,一眼看去只觉得哀伤,还有懦弱。一味退让,还有谦卑与胆怯。
在冉桐轩介绍后才知道那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孩子就是数月前江湖亭中站在满地死尸中眼中无喜无悲的那个曾让自己感到恐惧的小孩子,齐王的独子。
之后几个月的生活中,江无颜很清楚的看见了赵卿言和冉浩煵身上更深一层的东西——孤僻、敏感、隐忍和疯狂。
一个因为西湖触目惊心的血痕而疯魔;
一个因为师父不明不白的蒙冤而癫狂。
那时候,江无颜仅是迷蝶镇中尚未得志的平庸少主,只是在轻风宫养伤的同时时常看到冉桐轩默默的看着极远处的三个孩子。几个月后伤势大好,江无颜就站在冉桐轩的身后,和他一同在树荫之下看着远处的孩子。他们,真的很懂事。
在孩子身上,所谓的懂事,就是一种悲哀。只有无法给孩子依靠和庇护的父母才让自己的孩子不得不变得“懂事”。齐王没有来看他孤单无助的儿子,冉桐轩也没有去阻止冉浩煵近乎自残的练习。冉桐轩在远处无声眺望,齐王也肯定在远方为他的儿子而伤怀担忧。
江无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任由两个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去面对这样的恐惧。
他们学会了自医,所以能撑下来,如果失败了呢?江无颜不敢想象。
赵卿言用发呆来填补心中的空洞。
冉浩煵用练剑来抵御心中的恐惧。
十年如一日。
赵卿言不如他表面上的那般冷静,冉浩煵也不如他表面上的那般坚强。他们只是在相互弥补着彼此的缺陷来维持着那可怜的伪装。不论哪一方垮掉,另一个人都会将真实的软弱一同暴露。
江无颜看着他们长大,他很明白他们两个心中的伤口有多大,大到一不小心就会将他们自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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