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爸爸和你对他来说都是不详的。”桂马淡淡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
桂马最后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
几斗沉默了很久，虽然没有附和，但是几斗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并算不上解脱。甚至觉得更沉重了……
桂马回头看到的就是他一副又快要自闭的样子，一下子猜到他说不准又是想要把这些藏进心里，一个人承受了。
说不准心里还觉得一臣作为提供自己吃住的继父对他这么利用说不定是自己活该欠他的……
这都是什么鬼的自虐性格？
桂马抬脚对准他的小腿就是一踹。
几斗……
“你做什么的？”几斗拨了拨他，打散了复杂的心思。
“嫌你笨。”
几斗脸一黑，拎起桂马：“你说什么？”
“这么久，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啧——”桂马抱着胳膊，嫌弃地上下看了看一大坨蹲在电线杆上的几斗，“你不笨谁笨？”
几斗抿平唇，瞪着桂马。
“这些事情，就算你询问你妈妈得不到完整的答案，随意注意一下，难道就真的毫无线索可循嘛？”
“这些年，你的妹妹觉得妈妈软弱，哥哥不自由，那么要强的长大，哪怕是代替你被利用，她也想让你快乐。而你的妈妈为了还没有‘长大’的你和妹妹独自承受一切，那么寂寞虚弱，但在听到你拉琴的时候却满脸都是幸福、安宁和骄傲。”
“你呢？作为妹妹的哥哥，母亲的儿子，你这些年又是怎样的让她们心痛，她们为什么而心痛，你真的毫无察觉嘛？”桂马的声音也没有提高，就像是一个很平淡的问题。
就是掷地有声，砸的几斗想发抖。
他的脑子不知道怎地就一片混沌，但是又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他再也不能忽视那个声音。
“几斗，”桂马直视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你的天赋继承自你的爸爸，你也常年背着属于爸爸的琴。歌呗现在虽然隶属于复活社，但是也走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为了能让自己更有价值，让你自由很努力很努力。”
“你的妈妈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婚姻也想要为你们兄妹撑起一片自由的天。”
“你是真的不知道她们一直想要的，默默在等的是什么嘛？”桂马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几斗怔怔看着桂马，而后松开他的领子，脸上一些迷茫和不明显的脆弱无措，他呼出一口气：“…即使知道……我又能做什么？而且我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变化……”他垂下头，碎发敛住眼睛。
是啊，知道又能怎么样？
自己不喜欢别人像看可怜虫一样看着自己，但是即使再冷静沉着，再压抑着害怕和眼泪，他们依旧会自顾自地觉得自己是个需要同情才能活下去的孩子。
想要继续拉小提琴，想要用爸爸的小提琴继续弹奏，只是不论自己拉的多么好，多努力，他们依旧会重复那句你就和你爸爸一样只会玩小提琴，太不负责任了。
他也知道的，自己爸爸的琴音带来的才不是不详，也有人因为爸爸的琴音得到了幸福和安宁，在外面更大的世界里，他的爸爸才不是他们嘴里那样不堪的人。但是，没用，没有人听他说，也没有人相信自己。
……
时间久了以后，他就不想说了。
自尊不允许他一遍一遍地像是个缺了什么承认的孩子一样去解释，叙说，要求所有人了解自己。
不在意，误会就误会吧。反正自己做的，说的也像是当差不差的样子。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确实是不祥的，因为靠近自己的人都很难受。
他会给他们带去压抑，痛苦，疑惑，卷入本该不属于他们的灾难。
黑猫从来都是不祥的。
“几斗，和我变身吧。”桂马站定，歪头看着几斗，手往前一伸搭在了他的手上。
那不大的手，甚至没什么温度，只是一下子打散了几斗满脑子越来越暗沉的思绪。
几斗手放在膝上攥紧，看着桂马，像是在思考又像只是在发呆。
“有钥匙的你，这件事做起来应该不难吧——”桂马指了指他身后琴盒上除自己蛋壳外的那把钥匙。
“为什么这会儿说这个？”
一会儿说一之宫，一会儿又说自己，这会儿却又说什么变身。
他早都跟不上桂马的思维了。
桂马撑住自己的眼镜儿，挑了挑眉毛：“我们知道了问题，知道了该努力的方向，现在缺的难道不是解决途径嘛？”
“和我变身，我陪你一起去面对。”桂马冲几斗伸出了手，笑的自信，“还是说你更想这么半吊子下去？”
几斗被他七转八转的有些迷糊，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觉得就像桂马说的，和他变身就能解决问题。
就是这会儿他像是被下了咒一样的信任桂马。
因为桂马理所当然地把横亘在自己面前那些让自己透不过气的东西四两拨千斤的撑了开去。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些事情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的理所当然。
无足轻重。
几斗凝视着自己这个一直看不透的甜心，半晌不知道为什么嗤笑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那……如你所愿。”
这自话自说，自信果决的样子可能真的是理想中的自己。自己是不是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觉得犹豫不定的自己太拖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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