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大刀的红军战士道:“宋尚义,你真剃呀?”
宋尚义道:“不真剃还假剃!你放心,割两个口子我绝对不怪你!”
背大刀的红军战士笑着道:“你有那胆儿我还没那手艺,我这大刀只会砍白军的头,剃头的事儿从来没干过!”
一个战士笑着道:“宋尚义,我看你是真想剃头,这样吧,我到老乡那儿去借个剃头刀我给你剃!谁去弄点水来!”
一个红军战士道:“我去!”
那个红军战士道:“那好,咱们走,我去借剃头刀!”
两个人转身走了。
一个红军战士摸了一下宋尚义的头发,叫道:“哎呀,这头发跟针似的,还扎人呢!”
大家忍不住又都笑了起来。
回想着往事,宋尚义手抓着小窗上的木棍,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摸了摸光光的头,又轻声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来,顺着墙,滑坐了下来。
冯君从东边快步走了过来,向这边拐来。
冯君走到近前。
站岗的那个战士笑着道:“三排长,你又来了,要到条子了吗?”
冯君微笑道:“要到了!”
站岗的战士道:“让我看一下!”
冯君伸出了左手,露出了手里的那个有一点儿洇湿的“准”字。
站岗的战士挠了挠头道:“这是啥呀?”
冯君道:“这是董教导员写的‘准’字啊,就是准许看望的意思!”
站岗的那个战士笑道:“我不认识字!”
冯君笑道:“那你要看什么条子啊?”
站岗的战士一偏脑袋,一副你咋能这样说话的神情道:“这是纪律!条子当然要看,只有教导员那里有纸和笔,我一看那字就算不认得,也知道是营里批准的!”
冯君微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这个‘准’字可是教导员亲手写的!”
站岗的战士点头道:“那也算!不过三排长,进禁闭室不能带枪,枪要留下!”
冯君微怔了一下,随即道:“好,枪留下!”
她伸左手过来,有些别扭地用左手打开了木盒盖子,抽出了盒子枪。
站岗的战士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冯君把驳克枪递给了站岗的战士,微笑道:“这下可以了吧?”
那个战士接过枪,别在了腰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转身向禁闭室门口走去,冯君跟在后面。
站岗的战士打开了铜锁,推开了门,对冯君道:“三排长,只能有十五分钟说话时间!”
冯群一下变得很严肃,说了声“我知道了”,走进了禁闭室。
冯君进了禁闭室,坐在墙下的宋尚义拿着帽子站了起来。
门在后面被轻轻地拉上了并传来上锁的声音。
冯君紧闭着嘴唇,眼里闪着怒火,却不由得眼里又蒙上了两汪泪水。
她眼里闪着光,死死地盯着宋尚义。
宋尚义站在那里,不解地打量了一下几步外的这个人,开口道:“你是哪个连的?找我有甚事?”
冯君说不出话来,眼里的那汪水却化做两颗泪水滑了下来。
她左手摘了帽子,道:“宋和尚,你仔细看看,还认得我吗?!”
宋和尚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冯君,突然象遭雷击似的愣在了那里,张着嘴说不话来。
过了几秒钟他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是那个......那个......你咋会......在这里?”
冯君道:“我在这里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个害人命、抢钱财的土匪竟然也会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宋和尚魁梧的身材象是被人抽去一截似的一下矮了下去。
宋和尚开口道:“我知道我前面做得那件事伤天害理,你就是打死我也是天经地意的,老天爷都要说声‘公道’!”
宋尚义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你不能在这里杀我!”
冯君道:“为什么?”
宋尚义诚恳地道:“因为你也是一个八路军,在这里杀了我你也要受处分的!”
冯君弓握着的右手一松,那把藏在袖子里的柴刀滑了下来,她抓住了刀把抬起手来,明晃晃的砍刀指到了宋尚义的脸前。
冯君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豹娃和狼娃都是我亲手开枪打死的,孔大猛也死了!”
宋尚义惊讶地道:“他们三个都死了?!”
他又道:“我、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打死我是天经地意的,要是因为这你也被处分是划不来的,我的意思是说等我关完禁闭出来,找一个人少的地方你杀了我,也就了了这一档事了!”
冯君举着刀紧盯着宋尚义。
冯君心想:其实他一番话倒提醒了我,本来我想在这里一刀杀了宋和尚,为弟弟报了仇,把杀害家人的最后一个仇人也杀了,哪怕自己被部队枪毙也在所不惜了,现在一想有些不对,不管宋和尚说这番话是真话也好,还是给自己所找的脱身之词,在这里杀了他会连累董教导员,也会连累看守禁闭室的那个战士,而且自己也不愿叫外界知道八路军内部自相残杀,让外人看笑话! 可是眼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以后说不定就难再有了!
冯君的思想在做着激烈的斗争,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冯君慢慢地放下了砍刀,她道:“宋和尚,给你个机会,告诉你吧,你这回的处分是关半个月的禁闭,再过十来天就出来了,出来后你就赶紧逃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她看着宋和尚,顿了一下道:“不过不管你跑多远,我相信我一定还会找到你的,到时候我是不会饶了你的!”
宋和尚勾下了头道:“我不跑了,我为甚要跑!我没有家,这里就跟我的家一样,我还能跑到甚地儿去?”
他摸了摸光头,道:“再说在这地方都能碰到你,是老天爷让你打死我替你兄弟偿命,我跑到哪里也是一样!”
冯君道:“不逃你只能死得更快一些!等你从禁闭室出来我就会找你的!”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到门口处站住,把砍刀又藏到了袖子里。
宋和尚突然叫道:“哎!”
冯君扭过了头来,转身走了过来。
宋和尚道:“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冯君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和尚端端正正地戴上了帽子,道:“能不能宽限上我三个月?”
冯君仍然没有开口。
宋和尚道:“我来山西后还没杀多少鬼子,能不能给我宽限上三个月,让我多杀几个鬼子,到了期限不用你说我都会找你的!”
冯君依然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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