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收手不做了，你在消遣大爷是不是？”赵瘦子怒视着李琦，唾沫星子都喷在他脸上。
也难怪赵瘦子生气，他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李琦告知，情况有变，原本的计划无法继续进行，只能收手走人。这话一出，高佛陀的脸就黑了许多，赵瘦子更是暴跳如雷。
李琦强耐着性子，和两人解释自己抽手不做的原因，“杨涟来了，他是天下廉吏第一，哪怕有水分，也是个有才干的人。”想起昔日和杨涟在京中聚会，李琦就有点唏嘘，短短时间两人身份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昔日的贵公子变成了今日的江湖匪类，原本以贵公子为首的官场小弟却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人，这让李琦心里极其难受，对朱由校的痛恨又增加了几分。
赵瘦子噗嗤就笑了，“廉政第一，吹的吧？”看李琦脸色如常，忍不住要下他面子，“大爷我也曾拜访过那些廉洁奉公的大人的宅院，你猜怎么着？”赵瘦子捧着肚子乐，“清廉名声越大的，家里面的钱越多，漂亮女人也越多。我总结了两条，”伸着指头在李琦面前比划，“一条是，他有钱，杀人放火金腰带，先弄来了钱，才去做的官，做官是掩盖他的过去，不需要贪财。”
李琦的脸顿时就变了，瞪了赵瘦子一眼，眼神极其恶毒。
赵瘦子却不在乎，哈哈一笑，“另一条是，他是官，他也不贪财，却杀人放火，穿着金腰带杀人放火，暗地里弄钱，拿钱买名声。”
李琦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指甲插进肉里都不知道，点点血迹从手指里沁出，滴落在地上，袍子上。
“够了，”看李琦脸色越来越难看，高头陀连忙制止，却皮笑肉不笑的对李琦说，“李公子，我知道你和杨涟有交情，都是东林党嘛。可交情再好也没有银子好啊，”拍拍李琦的肩膀，“你放心，弄来了银子，也有李公子的份，不会让你白干的。”
看李琦还是板着脸，高头陀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公子身上的银子好像不太多了吧。”
“我呸，”赵瘦子当场就啐了口，“他哪来的银子，一路上吃的喝的，全都是咱们掏的钱，他的银子早就让人抢光了……”
“你给我出去。”高头陀一指门外，把喋喋不休的赵瘦子赶了出去。“李公子，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谈谈。”
“也好，”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李琦强忍着怒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却还是不同意计划进行，“你们的计划我也猜到了几分，正因为猜到了，才怕你们在这里露出马脚。”
对李琦的执迷不悟，高头陀心里有些恼怒，却还是笑眯眯的，“愿闻其详。”
“杨涟是钦差，”李琦心中有气，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至于听还是不听，也懒得多管，“哪怕灾民们闹得再凶，大户们多么吝啬，钦差二字就能压住场面。若是事态紧急，杨涟还可以从周边调粮。”
高头陀却满不在乎，“咱们又没打灾民的主意，要是大户给的银子多，帮官府赈灾也不是不可以。”
李琦心中苦笑，猫哭耗子假慈悲，却忍不住问，“咱们原本的计划，是让官府和大户发生罅隙，让大户求靠无门……”
高头陀哈哈大笑，“粮仓里面没粮食，杨涟又不会变戏法，最后还不是向大户要？大户不给，双方会没有罅隙吗？放心，这次听我的，一定能成。”
看着高头陀洋洋得意的离去，李琦不由的一阵苦笑，“就灵璧这破地方，也不知道出过进士没有，大户敢和县令斗，难道还敢和钦差斗？无知，把钦差不当回事，愚蠢。”
……
“这些无知愚民，到底把本官当成了什么？”灵璧县公堂上，杨涟也在喃喃自语。
来灵璧之前，杨涟并没有觉得事情难办，无非是赈灾，守着运河，守着南直隶这个富庶之地，难道还真能闹出乱子？
可杨涟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碰到了乱子。
谭德金那个混账，真不亏他的名字，贪得紧，贪得紧，夏粮刚收过，粮仓里就只剩下陈粮了。杨涟抓了把陈粮一看，差点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老鼠屎、沙子，还有谷壳，一把粮食，只是五分之一是粮食，其他的全是杂物。这样的粮食别说让人吃，就是拿去喂牲口，牲口都要掉眼泪。
可偏偏这样的粮食，却是谭德金拿来赈灾的救命粮。
杨涟气急，当场就摘了谭德金的顶戴，把他关到了牢里面听参，可谭德金酿下的苦酒却要让杨涟喝。
杨涟不止一次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晚到半天，让谭德金发出了赈灾的告示，可还是要硬着头皮，向城中的大户借粮。
城中的大户很给面子，钦差大人一喊全都来了，可一提借粮，全都摇了头，这个说家里穷，那个说家里受了灾，更有人看谭德金倒台杨涟和善，就嚷嚷着官府盘剥太重，要求先赈他们的灾。
杨涟气急败坏，“这些无知愚民，到底把本官当成了什么？”
杨涟突然有种感觉，这些大户不是给自己面子才来的，而是想看看京城来的钦差长什么样子，特意来围观的。
可大户们不愿出血，去周边调粮太远，想着三日后放粮这个难关，杨涟只能唉声叹气，“若真的没有办法，只好带他们到周边就粮了。”
可杨涟却知道，人饿极了什么事都敢干，自己带着灾民长途跋涉，很可能会引发混乱，到时候肯定是丢官罢职的下场。
正左右为难，却有跟随他南下的兵丁过来禀报，“大人，有粮商来了，东昇粮行的大掌柜来了。”
“李小村？”杨涟不喜反惊，对于东昇粮行，杨涟从来都抱着最大的忌惮，对李小村这个长袖善舞的大商人，也有种说不出的憎恨。不仅仅是因为东昇粮行的股东复杂，更因为李小村操纵粮价，与民争利。
虽然知道李小村背后隐约有皇帝的支持，可杨涟还是义无返顾的上了奏章，弹劾李小村操纵粮价，与民争利，要求把东昇粮行解散。
可没想到，和李小村第一次见面，却是在杨涟最为难的时刻。
隐约猜到了李小村的来意，可杨涟却拿不定主意，是收下粮食救灾重要，还是拒绝粮食维护正义重要。
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李小村已经在兵丁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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