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景承煜将此事讲给沈沐清。沈沐清也觉得奇怪，却还是故意嘲弄他道，“说不定，就是这顾家表妹看上了你，这才决心弃暗投明呢。”
景承煜心事有些重，极少见的没有配合她的玩笑话。反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冒这样的险吗？”
沈沐清收敛的玩笑意味，认真的想了想，“除非我有更重要的所求，才会这般孤注一掷，不然，作为一个只为取财的细作，冒这样的险，没有必要。”
“那你认为，她想求的是什么？”景承煜点漆的眸子越发深沉下去，黑的如一潭望不尽底的墨渊。
沈沐清心头一动，联想到顾氏一族，当下变色道，“难道她想要的是为顾氏复仇？”
景承煜不置可否，漆眸远眺前方虚空处，俊洁的脸庞笼在一股细辨不清的情绪之中。半晌方道，“一定要找出她背后的人。”
“侯爷……”沈沐清从椅子上起身，丝绢的裙摆刮擦出轻细的响声，于这凝重的气氛里，犹如峻雷忽动，沈沐清知道，那“雷鸣”是她心头的狂跳之声。“顾氏是你的母族……”
若顾氏当真要为了陈年冤狱而复仇，目标必然指向李姓皇室——那无异于要谋反叛国，与天下为敌。
而这样一来，景承煜的立场该当何处？
他是要袒护劫难之后的母族，还是……
景承煜明白她的意思，却无法给她答案，因为他似乎也陷于纠结之中。
若这当真是一场顾氏幸存者在操控布局，这便等同于要将几十年前幸存下来的顾氏血脉，再度拖进血海腥风之中。
许久，他抿着嘴角笑了笑，拍了拍沈沐清的手，道，“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也许只是多虑了呢。”
说完，便将话题转开，询问她最近在卫园待得可还习惯云云。他问的敷衍，沈沐清答得也心不在焉，并且明明白白的感觉到，景承煜似乎对她隐瞒了某些心事。
此事之后便也没再被提及。
转眼间，冬至已到。沈蝶果然在这一天按照那神医相士之言，筹备了红袖宴，宴请了京里面最得势的官宦家眷。
那些受到请柬的小姐们，有人惊诧，有人不屑，有人狐疑，还有人倒是挺感兴趣，不管持有怎样的心境，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打算赴约。
毕竟，虽然沈家大房获罪，三房皆亡，这二房在信王面前，还是很有些脸面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若是因为这小小宴席未至，被沈家二房嫉恨上，实在划不来。
况且这些小姐们也想趁机探一探，这沈蝶姑娘是寻到了何方神圣，把自己的那怪疾给治愈的。
冬至当天，二房宅邸内上下装饰一新，一早起便大门洞开，迎接那些赴宴家眷。
没多久，门前便停满了各府车马。
沈沐清也去了，却不是赴宴。她和卫良允找了一家毗邻不远的酒楼，选在二楼靠窗处坐下。那里正好可以看到二房的宅院大门。
卯时，似乎红袖宴已经开始，园内响起了鼓乐之声，街上瞧热闹的人很多。
沈沐清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又心情大好的和伙计要了碟生煎。
卫良允托腮看着她，有滋有味的喝茶吃生煎，不解问道，“你就一点都不紧张。”
沈沐清停下筷子，笑问，“紧张什么？”
卫良允戒备的四下看看，然后小声说道，“万一你那东西……那东西真的不会吃死人？”
沈沐清瞪了他一眼，“就算报仇，我也是有底线之人，我要的沈家二房，与其他人没关系，又怎么会伤她们性命？”
“那就好。”卫良允点头，面上松懈了些，随手抓起盘中生煎，一边往嘴里填，一边道，“老实说，我之前还真是挺担心，你会为了算计沈蝶他们，不择手段呢。”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听起来更像是嘀咕，“毕竟你和景侯爷相处久了，他那个人……唉。”
沈沐清听他像是有话未尽，便抢过他手中生煎，立眼问道，“他怎么了？”
卫良允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不是故意要在背后讲他坏话。不过，我总觉得他办事，手段有些太过毒辣了……你知道，帮你的那个陆神医失踪了吗？”
沈沐清一怔，这事她还真没听说。卫良允继续道，“原本我是打算安排人，押着那个姓陆的远离京城，至少三年五载内不得回来便是了。可是等我的人到那后才发现，那姓陆不见了。可是却在他家找到了整整二百两汇丰行的银票。”
说完，他看向沈沐清，发现对方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汇丰行的银票，二百两，那不正是我给他的吗。”沈沐清道。
卫良允一拍桌子，“说的就是啊。他失踪，若是自己逃了，何至于不带上这趟辛苦赚来的银子，所以我觉得大有蹊跷，便又在周边打探了一下，结果问到他失踪当天，曾有人见到有穿银甲的兵卒在附近出现……”
本朝，穿着银甲的，只有凌云卫。沈沐清心头一震。
卫良允继续道，“还有，前个百味楼的那个老鸨也不知何故，突然一病不起了，我找人问过，恐怕熬不了几日了。”
他不再说话。沈沐清握杯的手有些抖，心中想着，这难道就是景承煜当日对她说的，他会为她做好善后吗？
若是善后就是一味杀人灭口……她倒不是什么毫无理由就胡乱玩善良的人，只是滥杀无辜也与她的心意初衷背道太多。
人人都是爹生父母养，难道就因为牵扯上了她要做的事，便要丢掉性命吗？那她与李云轩之流又有何区别了。
卫良允见她不说话，有些惴惴，挤出一丝笑道，“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些说不定是巧合呢。”呵呵干笑两声，掩饰着这些太过牵强的解释。
沈沐清没有理他，若有所思，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二房宅邸门前一阵喧闹，有人大喊着，“出事了，快去请太医。”
沈沐清一惊，收回心神，与卫良允对视一眼，便赶下楼去。挤进围观人群，便听到有耳报灵敏的说道，“这回，沈二家算是摊上大事了。”
“怎么说？”
“听里面的人讲，席开不久，便有人中了毒，此刻已经有两个身子骨弱的，昏迷不醒了……”
昏迷不醒？沈沐清惊愕了，她让卫良允安排人送进去的毒，只是些会让人面红起疹子的药，何至于就使人昏迷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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