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贪欢。
红纱轻服落床外，芙蓉帐暖度春宵。
“笙笙。”
寒笙起时已有日上三竿，耳边传来男人低语，如暖玉温润带着微微沙哑。
她想回应却发觉自己的嗓子干涩地说不出话。
嘴边适时递来一杯茶水，温度刚刚好，她如久逢甘霖的沙漠贪婪地吸吮雨水。
喉咙被润过后，女子睡眼惺忪，慢吞吞地问：“几时了？”
宋皎只着白色单衣，搂她入怀，“巳时还早，可以歇会儿。”
寒笙眼珠瞪圆，仿佛受惊的小兽憨态可掬，惊讶：“都已经到了临近午膳的时间了！？”
她连忙起身下床，但脚还没落地，上身就已经软在了男人宽厚的胸膛，浑身乏力，软弱不堪。
宋皎仿佛早有预料，笑吟吟地顺势把她抱上了床，盖上了锦被，温声细语：“笙笙，睡吧。”
然后顿了一下继续说：“昨夜折腾的太晚，辛苦你了。”
他的脸色满是餍足。
寒笙羞红了脸，又气又笑，蒙脸娇斥：“你不许说了！”
宋皎宠溺一笑：“好，不说就不说。我去给你熬红汤，你接着睡一会儿。”
女子温顺听话地很快又进入了梦乡，一脸红晕，耳尖泛粉。
宋皎贪婪地凝视她许久，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然而，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嘴角的弧度渐渐抿直。
“那人走了吗？”
他看向一片雪地，面目虚无。
直银神出鬼没地站在宋皎身后恭敬回答：“还在驿站。”
宋皎眯起狭长眼眸，闪烁着寒冷的目光，一股彻骨的冰凉油然而生。
“午后递上拜帖，约于香满楼。”
男子的话语平淡，仿佛对方并不是一个起眼的人物。
宋皎转身去向膳房，手里还端着空着的青瓷茶盏，伴着雪花飘飘，披风翩翩，岁月静好。
直银看着主子的背影，总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忽然灵光一闪，这可不就是隐楼刘主事成亲之后的模样嘛！
在外风光，在内惧妻。
听说他吝啬抠搜的性格就是藏私房钱藏出来的！
直银顿时感到恶寒，他实在难以想象主子偷偷藏钱是什么样子的。
……
午时。
饭厅。
“你下午要出去？”
宋皎面不改色：“是，去见一位不太熟识的人。”
寒笙点点头，没多问，若有所思：“那顺便……”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皎接过，两人心有灵犀。
宋皎勾起笑：“顺便给你带奶素酪。”
二人相视一笑，无声咀嚼中多了一些家的温睦。
……
“主子，到了。”
宋皎刚下了马车，就感到一丝视线盯着他。
他准确看向四楼某个窗户，一个宽大的人影若隐若现。
窗边人不断试探，又谨慎窥视，如临大敌。
宋皎身临城下，却毫不受制，淡定自若地踏进门槛。
“驸马爷，久仰大名。”
还未进屋，就传来了嘹亮又带着异域口音的声音。
宋皎抬眸看向柳遇，冷淡地回：“四王子。”
虽然一看就知道这是敷衍，但偏偏他的礼仪规矩到让人完全挑不出差错。
柳遇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拿他毫无办法。
“呵——”
“不知驸马今日找本殿下有何要事，毕竟今天可是你新婚之喜的第二日，难道不正是情深意浓、难舍难分之时？”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酸到掉牙的醋味，不加掩饰。
然而宋皎却并未如他所想的一般被激怒，反而心平气和地倒了一杯暖酒，自饮了起来。
柳遇觉得自己被耍了。
莫名其妙地被叫过来，也未说明缘由，反而自己在这儿讲了一通，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蹦来蹦去，咋咋呼呼。
他埋怨不甘：“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闷葫芦？”
柳遇气得坐在他对面咕噜咕噜地大口饮酒。
谁会愿意一见钟情之人早就有了归宿呢？
但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这个人又比他心机深沉、本事通天了许多。
闻此言语，宋皎倒是冷了脸。
若说他之前的态度是深秋寒潭，那现在就是腊雪冬山。
一下便有了质的飞跃。
宋皎放下酒杯，在木桌上磕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冷笑，反唇相讥：“难道还要喜欢你不成？”
未等柳遇反驳，他继续平淡安静地述说着一些秘闻——
“藩王欲改立太子，而你却毫无对策，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域外请求异族援助，此为其一。”
“生母被害另有隐情，你却不能为她沉冤昭雪，因为凶手是王后，而你也没有证据。此为其二。”
“太子想把你送出藩国，明哲保身。而你在被监视的情况下仍旧选择求助殿下，全然不顾被发现后太子的处境安危。虽兄弟情深，但鲁莽无脑。此为其三。”
句句致命，刀刀扎心。
柳遇被质问的一言不发，因为他没有理由。
依朵确实是从小就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他没法痛下杀手，优柔寡断。
为了个人安危，擅自跑到大寒与长公主谈判，却没想到国家荣辱。
柳遇恼羞成怒，愤懑不平地怒吼：“你懂什么！”
“母后被毒害，父王却不查真相，草草了案，不过半月就迎娶了新后，连丧期都没到……他丝毫没顾及母后的颜面……”
“他妄动朝纲，新后外戚擅权，朝局紊乱，我不得已……不得已才背井离乡……”
“藩国早就不是从前的藩国了。”
“即使亡了……恐怕也不会有人在意……”
他声音愈渐消匿，最后话不成泣，像个小孩子一样蹲下掩面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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