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让瓜娘叫了孙巧娘过来。
孙巧娘一进来，还没说话呢，就先哭了起来。
乔楚此时已经将小崽子奶好了，交给陈青山去喂辅食换垫背巾，这边厢却并不去安慰孙巧娘，只等她自己情绪平复下来。
孙巧娘已经适应了乔楚这等冷静的性子，倒是给了她莫名安定的力量, 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开始说起了家中的情形。
“我男人死了以后，因为婆婆没地方去，我就想着若是改嫁，也要带着婆婆，可娘家不同意，就四处说我是克夫命……”
孙巧娘想带着婆婆改嫁, 这虽然是一件叫人敬重的事情, 可这世道能接纳的却不多。
毕竟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米粮喂养一个老婆婆, 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娶。
孙家一看孙巧娘不听劝，改嫁很难，就四处说孙巧娘是克夫命，索性断了孙巧娘改嫁的路。
你不是不听话么，那就别想好过！
孙巧娘心中对娘家这样决绝的行为也是有怨气的，于是一来二去的，双方就断了来往。
加上后来婆婆瘫痪，身边离不得人，索性双方就假装没有对方这门亲了。
可谁能想得到，孙巧娘和蛮熊居然看对眼了。
这蛮熊虽然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可那也是乔楚乔半仙的奴才啊！
听说蛮熊和大牛经常进山去采药、打猎，能挣不少银子呢！
于是孙家听到了消息，又主动上门了，提出来让蛮熊给五十两银子的聘礼。
“他们也太不要脸了！这么多年我在这边吃糠咽菜的时候，没看到他们, 现在我要改嫁，他们竟然就好意思跳出来要彩礼！”孙巧娘说着，眼睛又红了。
“你的意思是一个铜板也不想给？”
“对！一个铜板也不想给！那银子给了他们，他们都给我那二哥在外头花天酒地了去，我凭什么给？！”孙巧娘咬牙切齿。
“那蛮熊的意思呢？”乔楚问。
“他倒是都听我的，可我不乐意！”说到蛮熊，孙巧娘神色缓了缓。
“行，我知道了。我再问问情况，回头你娘家那边来了人，你带他们来找我。”乔楚将事情揽在了身上，送走孙巧娘，回头就叫来了蛮熊母子。
蛮熊倒是无所谓，他最近赚了不少银子，虽然修房子花了不少，可也还有结余。
最重要的是，蛮熊如今信心大增，深深地觉得自己以后还能赚更多的银子！
蛮熊他娘考虑得显然更长远一些：“我本来也无所谓银钱的事，就是怕因为这件事情让巧娘心里落下了疙瘩，以后不好相处。”
乔楚有些明白过来：有句话叫“帮亲不帮理”。
孙巧娘如此执着地不想给娘家银子，若是蛮熊这边主动松口要给, 难免就会让孙巧娘觉得寒心。
也许孙巧娘会觉得蛮熊母子不重视她的意见……
这个症结……还在孙巧娘身上。
乔楚溜溜达达地往孙巧娘那边走了过去。
蛮熊的屋子就在孙巧娘那小院子那边。
被两栋新楼房夹在中间的小院子中，孙巧娘正利落地端着簸箕在喂鸡。一把把米糠撒下去，几只鸡“咯咯”地追着啄米。
曾经瘫痪的婆婆坐在院子边上，手里拿着件衣裳在缝。
看到乔楚上门，孙巧娘赶忙丢下簸箕，搬凳子给乔楚坐。
乔楚摆摆手坐下，阻止了孙巧娘想进里面去拿吃食来招待自己的想法：“你坐，我只问一句话。”
“你问。”孙巧娘于是坐下，略有些紧张地搓衣角。
“这次你和蛮熊成亲，你是决定了不给你娘家一个铜板，是不是？”乔楚问。
“是。”孙巧娘眼看着又要激动起来，却听乔楚接话道：“那就行。你只要坚定了就好。他们若是上门来闹，你叫我。”
啊？
那就行？
这是……支持自己的想法？
孙巧娘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情传开了以后，村里人都在劝自己，劝自己让蛮熊多少给一点儿彩礼给娘家。
“反正蛮熊也有银子，反正蛮熊也愿意给。”
“这种事情何必较真呢？”
“跟娘家彻底闹翻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啊！”
“人家要说你绝情的……”
道理都懂，可孙巧娘心中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眼看着孤掌难鸣，所有人都觉得可以给一点儿的时候，乔楚却突然站在了自己这边，告诉她说“只要坚定了就好”……
孙巧娘一把拉住了乔楚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呜呜呜……楚楚，我不是那没良心的人……实在是他们……”
孙巧娘哆嗦着唇，用力拍着自己的心窝子，表示真的被娘家人伤得很惨。
乔楚不适应被人这样拽着哭，翻手握住了孙巧娘的手背，放在腿上拍了拍：“我明白……我明白……”
我明白个屁！
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孙巧娘新寡的时候，也可能对娘家人满怀期待。
只是娘家人只将她当成嫁出去换彩礼的工具时，她的心就渐渐冷了。
娘家人想让她丢下婆婆改嫁，她却不同意，娘家人就四处宣扬她是克夫命时，她就彻底死心了吧？！
可道理上的明白，和情绪上的共鸣是两回事。
人和人之间的悲欢从不相通。
以乔楚的性子，同样的事情上，永远也不会像孙巧娘这般激动和绝望。
因为乔楚早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
囫囵地跟孙巧娘把事情说好，又把孙巧娘的婆婆叫过来陪着孙巧娘，乔楚狼狈退场。
从孙巧娘家出来，风一吹，乔楚才发现自己的里衣都湿了！
“呼……”乔楚吐出一口浊气：妈呀，累死我了！比打一架还要累！
眼看着乔楚出来，蛮熊母子立刻请乔楚去他们的新房子那边看看。
这次东家回来，都还没进来看过呢！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乔家村比起兴安县城的地段那自然是没得比。
可这个青砖大瓦房的新房子，却比兴安县城那小破院子要好得太多了！
蛮熊他娘甚至更愿意住在这边。
附近都是熟悉的村民，村民们都只知道蛮熊如今踏实肯干的样子，对蛮熊从前敲诈勒索的往事没有体验过。
给人留的印象好啊！
再加上这地方靠近大山，蛮熊和大牛一起上山打猎采药赚银子，来回也更方便。
如今又要成亲了……
日子是真的越过越好了！蛮熊母子说起的时候，都高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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