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三三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嗯。”季准之闷闷地应了一声，喉头依旧止不住地哽咽。
庞大海这时清咳了一声，问：“那到底还要不要……”
“要！”
庞大海的话还有说完，三三侧过脸来就给了他一个最坚定的答案，“要，当然要。”
季准之拉住三三的胳膊，三三立刻冲他摇摇头。
她说：“今天我虽然错过了看你的比赛，可我第一次看你入水的时候就知道，你天生是属于那里的。季准之，你不要放弃！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你的坚持！”
季准之脸上的神情再一次有了短暂的错愕。
庞大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着，然后，像是猜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三三冲他噘噘嘴：“但要约法三章哟，庞老师。”她开始叫他“庞老师”，口吻里有着说不出的揄揶之意。
“什么约法三章？”庞大海丝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他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佛系。
三三望着他言归正传：“你只负责帮他恢复训练，但不准让他外出替你那破烂俱乐部比赛，更不准让他替你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债，还有……”
说到这里三三突然一顿。
庞大海仿佛是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眼神一下如海沟般幽深。可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还有，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三三抬了抬头道。
此时，窗外的夕阳即将没入地平线。最后一道光线投射进来的时候，女孩子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光茫在闪烁。
庞大海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深深地长叹一气。
“那个合同我看过一眼，上面也不是什么天文数字，只要你肯用心把俱乐部经营下去，迟早是能还清的。”
“或许你曾经有许多许多的不如意，但我看庞老师你不过四十多岁的人，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一蹶不振下去吗？”
“请你想想你俱乐部里的员工，他们还等着你发薪水养活一家老小。”三三似乎愈说愈激动，“也拜托你想想那些望子成凤的妈妈们，他们花了这么多的钱把孩子送到你这里来学游泳，不是来观摩一个醉鬼表演佛系人生的！”
“三三，你给我住嘴！”这时季准之突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责问，一双眼睛更是因为些微的愤怒而变得阴沉。
三三迎上他气愤的脸庞，唇微微颤抖，可还不服气地为自己争辩道：“我有说错吗？季准之，明明我说得全是事实。”
季准之低下了头，身体里有一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三三皱着眉心，迫切地追问。
“总之够了。”季准之捏紧拳头，眸光暗淡地垂落在一上，半晌他才轻轻地说：“三三，请不要再逼庞叔叔，而且……”
“而且什么？”
“我也不值得你为我做那么多。”
紧接着的沉默，厚重的犹如一堵墙，隔绝在他与她之间。
如死一般的沉寂。
季准之依旧低着头。庞大海也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赖恩和赖恩妈妈小口的吐气声在一分钟以后尴尬地混入其中，这才将一室围绕的沉闷撕裂出一条缝隙。
三三“呵、呵”地干笑两声，她看着一直盯着地面的季准之，伸手推了一下他：“什么叫为你做那么多？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
季准之抿了抿唇，心里难受极了。
“我之所以让你跟着你的庞叔叔训练，最主要的原因是……”
季准之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三三。
三三有些结巴，可仍旧努力组织措辞：“……喂，季准之，你别忘了你还欠我房租，而且现在你连面膜的代言人都做不了了，你之前说要还我钱的，你现在拿什么还我！？”
三三也不知道是哪儿攒足了勇气，当着众人说了一件极让他没面子的事。可这样反倒是让季准之卸了一口气，竟是抬起头看着他。
四目相视，三三澄亮的眸子转了一圈，竟又忘了该如何把话圆下去了。
直到赖恩捂着嘴笑了出来，她的脑袋才有一道灵光乍现：“我现在是放长线钓大鱼，你懂吗？”
“那你想钓什么大鱼呢？”季准之突然问，目光里泛出咄咄逼人的玩味。
三三昂首道：“如果你来这里训练的话，来这个俱乐部里学游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季准之的眉头不置可否地皱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三三反问他的下一秒，目光车向一旁站着的赖恩妈妈。
赖恩妈妈像被一道闪电辟中，立刻从刚才的一脸茫然中回过神来，她赶紧接着三三的口道：“那是当然，我就决定让赖恩继续在这里学。”
三三愉悦地点了点头。
赖恩妈妈又接着热情地说道：“哎哟，我说这位小季啊，你是不知道你今天有多给我们……国人长脸，虽然我今天下午过来确实是抱着退学的想法，可一看到你替俱乐部拿了冠军，我就一定要让我们家赖恩跟着你了。”
季准之的嘴角微微勾了上来。
三三得意地睨了他一眼，摩拳擦掌一番后，下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掉下巴：“庞老师先前说欠我人情，那好，敢请从今天开始起让我也成为这个俱乐部的一份子？”
赖恩母子俩面面相觑，狠狠倒抽一气。
庞大海“呵”了一声：“你说你这小姑娘，人小胆儿还真肥啊！知道我这摊子有多糟糕吗？”
“可再糟糕的事，我今天也经历了呀！”三三立即回敬他，“再说了做人要懂点颜面，凡尔赛他今天既然没怎么难为我，那我还真要想办法帮你把这窟窿给填好了。”
庞大海不由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厚重的胸膛在微微起伏。他看着她点了点头。算是一种默认。
三三又转头看向季准之：“看到了吗？所以你从明天起，好好在这里训练，也好好跟着你的庞老师一块儿带学生，赚来的钱，别忘了还我，我会守在这里好好监督的。”
这话说完，三三顿时觉得压在自己肩头上的重量消失了。此时此刻她忽然有种想拍脑门的冲动。
瞧她刚才是有多机智，既是说服了季准之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受训练，又没有让他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只是，将这样不知明的心绪给小心翼翼地掩饰了过去，竟是又为自己找到一个笨重的枷索。
可话都说出去了，就不能再收回。三三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轻言放弃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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