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盯着距离自己只有一米远的沈景清, 他双肩已经被雨水打湿，衬衫被渗透，衣服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像他的人一样, 捉摸不透。
“哥，你觉得我当初做错了吗？”宋妍倔强地说，“如果我的决定真的是错的，那夏画桥呢？你觉得她的决定也是错的？”
沈景清闻声侧了侧身, 半晌才轻启薄唇, 声色低沉道：“你错没错，和我没关系, 她错没错, 和你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宋妍声音拔高，“我难道不是你妹妹吗？不说法律, 就算是血缘上，我也是你妹妹！”
沈景清不想和她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提步, 推开卧室的门，却被宋妍一把拽住。
冰冷的湿意立刻浸满掌心，宋妍浑身发抖, “从小, 我妈就告诉我, 我有一个哥哥, 他很优秀, 所以我也要成为那样优秀的人。我知道，你怪我妈，可我妈并没有去破坏你的家庭不是吗，爸不过是把该负的责任负了，你怪他，也怪我，更怪我妈。那你妈呢，你有问过她到底怪不怪我们吗？”
“宋妍，我对你没什么意见，甚至对你的存在也没什么意见。”沈景清说，“你唯一令我不适的是，你三番五次纠缠我，甚至，插手我的生活。”
说到这里，沈景清顿了一下，他转身，面对宋妍，盯着她，瞳仁深暗，有些泛红，“你觉得你配吗？”
“我哪有插手你的生活，我不过是在为你好。”宋妍笑了，“是，你不就是在怪我当初因为你出国的事情去找了夏画桥吗？她如果觉得我这么做不对，又为什么让你去？难道是她傻吗？还是她根本不喜欢——”
“喂。”陆零打开门，他抱肩靠在门框上，单眼皮微垂，淡淡扫了宋妍一眼，“你很吵。”
宋妍一怔，噤声。
“我爸在睡觉，这是我哥。”陆零声音慵懒，说话却不好听，“你，是谁。”
宋妍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是，这是他们陆家。
程安怡是沈景清的小姨，陆零是沈景清的表弟。而她，不过是他们眼中小三的女儿。
她咬牙，眼中存满了泪，“行，我走。”
她转身瘸着腿往外走，程安怡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情况不满地拧眉，她朝陆零瞪眼，“滚进房间里。”
陆零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抬手关上门。
宋妍小声地哭，她抹了眼泪，眼睛通红。
程安怡把菜放在桌子上，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插手，只是说：“过来吃饭吧。”
“我去看看姨夫。”沈景清说。
“别看了，睡着呢，有什么好看的。”程安怡说，“喝醉了活该，整天就知道喝酒，最好喝个半身不遂。”
沈景清笑了笑，“半身不遂也有我呢。”
“是，就你优秀。”程安怡过来拽他，“没白养你。快吃，吃完了赶紧回去，那么晚了，明天又不是不上班。”
沈景清“嗯”了一声。
*
饭后，沈景清开车把宋妍送到一个酒店，宋妍赌气一般一句话也没有，开了房头也没回。
沈景清把车子停在路边，他车窗开了一半，指尖夹着烟支，星火照亮了他的眼睛，琥珀色瞳仁里隐隐闪现零碎的光。
烟支递到唇边，薄唇轻抿，轻吐。
淡青色的烟雾从车窗飘在半空，摇曳波动，像悬崖边缘的云。
沈景清盯着前方一栋高楼，雨帘里，只有隐隐几户亮着光。
其中就有夏画桥那一户。
耳边若隐若现响起夏画桥灵动的声音，“沈景清，以后结婚了你必须早点回家，天黑之前！不然我会害怕的。”
沈景清紧盯着，直到烟雾全部散去，才驱动车辆，开过去。
只有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沈景清满脑子却都是以前在美国的岁月。
夏画桥打电话的那天，他第一次那么直观地经历死亡。
以前他妈妈一直被病魔折磨，他无能为力，痛苦。
可后来他以为自己有能力了，却依然眼睁睁看着死亡从他手里带走鲜活的生命。
宋妍说得对，这件事情上，她没有错，她甚至很对。否则他不会有现在的成就，更不会有现在的底气。
可是他偏偏放不下，他不知道该怪谁。怪夏画桥，他舍不得，怪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那几年，他连活着，已经很困难了。
*
“我师父说了，沈景清今晚肯定会打电话。”夏画桥给江晚风发语音。
“怎么他说什么你都信啊。”江晚风直接一个语音电话冲过来，“你今晚是不是撂家底了？”
夏画桥一顿，惊了。
靠！顾今连这个老狐狸！
“看看，我说吧，他那张口油嘴滑舌，一听就是久经沙场，你给我悠着点了。”江晚风冷笑一声，“眯眯眼都是怪物！”
夏画桥扶额，“喝多了喝多了。”
“可赶紧拉倒吧，我哪次问你什么的时候没灌你？”江晚风说。
“诶诶诶，说实话了吧！”夏画桥瞪眼，“还灌我呢，都灌我了我肯定不说。”
“你给我闭嘴！”江晚风说，“我们公司最近要出一个广告，有几个人设图，到时候你接一下？”
“行啊。”夏画桥心不在焉。
“那我先把理念和人设发给你，你看一下。”江晚风话音刚落，夏画桥手机就进来一个电话，来电人：沈景清。
夏画桥“啊”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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