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公姬叔完全不明白臧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小声的问道:“臧卿,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朝政来了?”
这话一出口,乐正克差点笑出声,原来这个鲁公也不是没有识人之能,官员们到底有没有实心用事,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听到这话,臧仓也差点老脸一红,不过还是很快的调整了过来,咳了一声说道:“陛下,郑相子产曾言‘苟利国家、生死以之’,对于鲁国臣一片赤胆忠心,请陛下明察。”
鲁公姬叔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太过直接,哪有自己的重臣‘忽然关心朝政’的,于是尴尬的笑了一声说道:“我鲁国承平日久,背后又有楚国这等数一数二的大国,自然国安民乐,爱卿何故危言耸听,说什么‘生死存亡皆系于楚王齐王之手’?此等言论勿复再提!”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渐渐转为不耐,显然是不打算和这两个臣子再闲谈些有的没的,而是打算回后宫办正事去了。
臧仓这个重臣别的不干,天天专门研究鲁公的喜恶与心思,恐怕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叔’学家(鲁公名叫姬叔),看见姬叔露出这种神态,赶紧下一剂猛药,忽然起身大声质问道:“陛下,不知您为何可以后宫拥有这么多姬妾?”
先不说臧仓口中说的这种‘混账’话,是多么无礼,光是和君主对话之时不按照礼制恭敬的跪坐在席榻之上,而敢直接长身而起,站着和君主‘对策’,这在素来以不守周礼的楚国来说也是身为臣子的巨大过失,更不必说是在自诩天下第一礼仪之国的鲁国了。
鲁公姬叔哪怕平时对重臣都是老好人性子,此时也不免大为光火,他右手不自觉的紧紧抿着袖子,低声的呵斥道:“臧仓!你要造反不成!”
臧仓既然已经决定力推宋鲁联盟政策,抱上秦国这个大粗腿,也顾不上鲁公姬叔的斥责,只是跪下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拱手道:“陛下,鲁国接近八百年的社稷,眼看着就要亡于陛下之手,到时候鲁国先祖不得血食,陛下的后宫姬妾将全部充入那齐鲁两国的王宫之中,供人把玩,陛下还不警醒吗?”
本来听到鲁国先祖不得血食之时还有些不以为意的鲁公姬叔听到臧仓那句‘后宫姬妾全部充入齐鲁王宫,供人把玩’之时,猛地气血上涌,他不怒反笑的大喊道:“殿下中郎何在?”
正值守与殿门边上的郎官听到陛下召唤,赶紧走了偏殿,拱手道:“臣在!”
“立刻去我鲁国的仓库找到平时祭祀用的那口大鼎,然后在里面倒满水,架上柴火。”看着一头雾水的郎官,鲁王姬叔少有的骂了两声然后命令道:“还不快去!”
郎官也不敢触了陛下眉头,赶紧恭敬地小步退去,然后鲁公姬叔看着臧仓,笑容中带着瘆人寒意说道:“臧仓,水开之前,你不把这件事说的清清楚楚,寡人直接烹了你!”
臧仓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几百金和秦国说不上能不能兑现的许诺,而让鲁公如此震怒。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哪怕是马上告饶,恐怕鲁公也不会饶了自己,只好努力的回忆起帮秦国和自己搭上线的门客昨晚所说,然后貌似镇静,声音中带着轻微颤音的说道:“陛下,自三桓乱鲁,使鲁国错失崛起良机以来,我鲁国被死敌齐国蚕食了十余座城池;被迫倒向楚国之后,又被鲁国拿捏,每年光是进贡都是一笔足矣抽光鲁国税赋的天价朝贡,臣所言可是真的?”
“不假!”鲁公姬叔看着已经被十几个郎官搬到了殿外的大鼎说道。
“我鲁国自百余年前倒向楚国,想借强楚的力量压制齐国,臣说的可对?”
“不错!”
看着面不改色,和鲁公据理力争的臧仓,乐正克虽然觉得这位仁兄今天仿佛拿错了剧本,丝毫没有一丝往常奸诈媚上的气息,决定如果鲁公真的要一怒而烹臧仓的话,自己定然要出手相救。
就在乐正克想着补救措施的时候,臧仓继续说道:“而今百年时间已经过去,不说齐楚,光是我们鲁国就换了五代君主,天下的格局早已非当年所能比拟。”
说到这,他有点忘词,在门外哔哔啵啵的柴火点燃的声音中,又组织了一阵语言说道:“三家分晋、河西河东之地几经易手;田氏代齐,齐国也在几代君王的经营下,逐渐成了天下间不弱于西方强秦的国家,而楚国被东齐西秦反复攻伐,已经远远没有当年的实力。经过当年蓝田一战,更是将国本都输了进去。近百年唯一的战绩便是经营多年才好不容易的攻灭了弱小的越国,臣可曾妄言?”
“句句属实!可若依卿之言,寡人当背叛楚国而投靠齐国,又怎么会扯出来一个宋鲁联盟?”鲁公此时已经熄了怒火。他虽然不肖,可能在后宫一玩就是十几年,依然能对朝政具有十足的掌控度,还能任用乐正克这种有真才实干之人,自然也不是笨人。他听到臧仓的奏对,明显是今日有备而来,激起自己的怒火只是为了能获得这个展示联盟计划的机会。于是也不再计较刚才之时,但他并未命令郎官停止在鼎下加柴的举动,只是平静的反问道。
“第一,齐鲁乃是世仇,叛楚尚可,可盟齐无异于与虎谋皮。第二,齐国新王地派遣刺客行刺出访楚国的齐国首辅苏秦,光是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说到这就连平时的政敌乐正克都忍不住开口道:“孔子有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反对的就是这种完全突破了诸侯相争底线之人!”
鲁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臧仓,臧仓见鲁公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则继续说道:“这也是臣为什么反对盟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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