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如火,巴蜀之地的巴人叛乱虽然魏冉已经出手控制,可嬴稷依旧不敢托大,对于督运粮草从关中入蜀的主帅人选反复斟酌,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老将魏章。
魏章本来是魏国人,当年与张仪同时入秦,是张仪一系的重要武将,当然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张仪得到秦惠文王宠幸,当真是权倾朝野。作为张仪老乡的魏章地位也自然是水涨船高,曾经与张仪、司马错等著名的将领一同南下入蜀,军功卓著。
后来更是以庶长的官职统领秦国一路偏师,联合严君在丹阳大破楚军,斩首八万。楚怀王因此大怒,尽发全国之兵沿着武关进犯秦国领土,秦国则使用诱敌之计直接放楚国大军深入秦境,魏章等人则与蓝田痛击楚军,这也是楚国国势一蹶不振的开端。秦国则开阔了领土,将汉中彻底纳入了自己的统治范围,建立了汉中郡。
不过魏章既然因为是张仪的亲信而获得重用,而当惠文王去世、秦武王嬴荡登基之后,则顺理成章的和张仪一起被逐出秦国,不过他倒是没有张仪一般执着的仕官觉悟,不过也幸好如此,才躲过了秦武王的暗杀。
与张仪回到魏国之后再度担任魏国相国不同,魏芒直接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直到张仪再次回到秦国,再次成为丞相,这才命人在魏国安邑找到了同样垂垂老矣的魏章。
老上司既然召唤,魏章也没有多说,直接骑上每日亲自刷洗的骏马,带着儿子西出函谷关入秦为将。如今父子二人尽在军中任职,不过当然当不上庶长这一级别的高官,都是军中一些专门留给这些功勋老将的清贵的官职。
今日既然张仪对于公孙虎这个人选不太放心,自己又担心别的年轻将领压不住这个公孙虎,自己干脆抬出了这个老将,想必这个曾经入蜀作战过的老将也能对正在巴蜀镇压叛乱的穰侯魏冉有所帮助。
想到这嬴稷也为自己这个决定感觉到妥帖,他立即命宦官去上林苑中找回整日无所事事、只好陪着赵主父打猎的公孙虎,又命人回咸阳把半养老的魏章也请过到上林宫。
晚饭之前,两人就一同拜见了嬴稷,由于内阁还没有把这次粮草调动的公文下发,嬴稷也只能先和他们粗略的讲解了一下巴蜀之地最近发生的巴人叛乱,然后把调兵虎符交给魏冉手中。嬴稷见天色已经不早,如果折腾回咸阳城内再吃饭恐怕老人肠胃难受,于是干脆便留了魏章和公孙虎一同吃饭。
一番闲谈之后,嬴稷对这两个外国人——魏章和公孙虎都有几分刮目相看之感。在代地就显露出极高的行政水平的公孙虎,对于镇压叛乱似乎也是颇有心得,他对当初赵国国内娄烦百姓的叛乱原因也能总结的头头是道,并且根据嬴稷口中的只言片语,就能推测出秦国当前打不起治安战的尴尬处境。
而老将魏章更不必说,嬴稷只能暗叹一句,魏国果然是秦国的人才储备基地。光是近些年投奔各国的就有:商鞅(卫国被魏国三面围绕,长时间是魏国的属国,可以算作广义的魏国)、张仪、吴起,孙膑,公孙衍,魏章。如果嬴稷自己不穿越,则十多年后还会有一个魏国的名臣范雎入秦,就是那个正式提出‘远交近攻’战略,为秦国一统天下奠基的范雎。
魏章曾在秦国多年为将,对于秦国国内的山川地形自然是熟悉无比,特别是他亲自参与攻打下来的巴蜀二郡。而从身为将领本身的素质上来说,魏章也是一个战术素养极其优秀的将才。
光是在吃饭中的闲聊之时,魏章就深入浅出的介绍了自己曾经参与过比较出名的战役,包括巴蜀之战、丹阳之战、蓝田之战等战役。对于从小就生活在燕赵过着优渥却没有任何自由的嬴稷来说,这些在自己父亲惠文王统领之下,打出来的一场又一场最终以秦国大胜收场的战役,听起来无疑是令人及其振奋的。等魏章讲完秦军放弃武关让楚国军队大举进入关中平原之时,明明已经知道结果的秦王嬴稷依旧十分紧张的追问道:“然后呢?后来如何?”
在嬴稷和公孙虎两人急切的目光中,魏章才摸着长髯继续说道:“陛下须知,战役就是战役,为将这当将眼光放到天下这个大棋盘上,楚王就是因为张丞相的诓骗而一怒兴兵,接连损兵折将之后赌徒心态彻底爆发,非要逼我秦国和他最后和他赌一盘,而我秦国哪里会理这个急于翻盘的赌徒?”
魏章语气急促的继续说到:“将楚国几乎倾全国之力动员而来的楚军放入武关,而我们的盟军韩魏两国已经在东边的战场之上击败了首鼠两端,在战与和之间不断摇摆,拿不定主意的齐国军队。韩魏攻下召陵,直扑楚国的邓地。
“而楚国虽然经过丹水一战失去了主将屈匄,可军中并不缺乏有识之士。邓地一失,则粮草辎重运送难度倍增尚且不论,光是我们联军有可能将这几十万楚军堵在武关道中,尽数歼灭的这个可能性,也让楚国选择了迅速退军。如此一来,不仅蓝田之围自解,我军反而追这楚军的后军一路追杀,一直杀到了武关道之外,将近楚国的领地边缘。一路之上楚军丢弃辎重粮草无数,更是被迫割让了上庸等地,自此之后楚国一蹶不振,再也没了争霸的实力。”
“精彩!正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番攻邓解围之策如羚羊挂角,妙极!”嬴稷拊掌称赞道。
魏章却品味了嬴稷那句‘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初丞相用王上治国之贤明或远超先王,劝臣二度入秦。当时臣还不以为然,只以为是丞相的妄言,直到今日,听到了陛下这句‘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才相信丞相之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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